第6章 尼达

我们行军三小时后我产生高原反应五人在一棵怪树下避雨，却突然看见身边树杈错落中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我被吓得手脚并用瞬间站了起来。

离我最近的夏之茵被我吓了一跳，院长看向我，我顾不得解释拉着他的胳膊就朝背后指：“树里面有个人！”

我这么说的时候几人都看向了刚刚的位置，我再看发现刚刚那双眼睛居然不见了！

院长示意我们不要说话反握匕首半蹲着往里走。反握匕首可以格挡也可以攻击，半蹲着则是人最容易发力的姿势。同时赵学长让谭清和夏之茵扶着我往外站，自己站在院长身后不远随时准备接应。院长慢慢走进枝桠看了一会儿还用匕首捅了捅，回头说了句：“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你眼花了吧？”

谭清笑着拍了我一下说：“小学弟你这高原反应不得了啊，我第一次见人都高原出幻觉来了！”

我纳闷地说：“怎么可能？”虽然我的确头昏眼花的，但是刚刚那双眼就在我脑袋旁边怎么可能会看错，我不信邪地扶着树过去看，扒了扒枝桠还是没看到有人。

“会不会是什么野兽刚刚也在树的另一边避雨，我们一说话它就吓跑了？”想不到夏之茵居然会帮我说话，不管怎么说这句话透露出了对我的信任，我感激地看了夏之茵一眼，却忽然发现就在夏之茵身后一个长着角的怪物正冷冰冰地看着我，那双眼睛正是血红的！

我吓得一哆嗦，指着夏之茵身后说不出话完整的话来：“后…后面！”

赵学长反应最快一个转身就把夏之茵往里一拉，继而警惕地看着怪物。可是这种警惕的姿势持续了没几秒，学长忽然问了句：“人？”

是人？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怪物其实是个头顶不知名植物叶子的藏族老人，脸色黝黑，面无表情。因为天色昏暗我又头昏脑胀情急之下竟然把他看成了怪物，这真是闹了大笑话了。之前我高原反应就很严重，之所以能站起来全靠一口气撑着，此时心里一松，就觉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冰凉的东西打在我的脸上，，我突然惊醒过来发现我正躺在一张床上，我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刚才不是在树下昏倒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房间像是石头房子，屋里有些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异味，我闻着很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我们那儿人说这是死亡的味道，就算洗了澡也会有，年纪越大越是如此。这时又有什么滴在了我头上，我反应过来之前冰凉的东西就是渗过石头的雨水，我没听到下雨的声音，估计是房顶的积水。这时我才想起，怎么就我一个人，他们呢？

忽然我听到了似乎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像是院长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非常沙哑难听，像是磨石头的声音一样。我走出房门发现院长他们正和一位衣衫褴路的老人围在篝火前说话，我一出来他们都停止了交谈。谭清打招呼说：“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我嘴上答着好多了，就顺势坐在了谭清和赵学长中间，对面是那个老人和夏之茵。院长说这位老人就是尼达，也是之前在树下我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原来下午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尼达家里很近了，我们避雨的附近就是尼达的庄稼地附近，尼达做活时突然下大雨没带雨具之下只好摘了几片大叶子遮雨，同时又往树下走。避雨时刚好他在树的另一边，与我对视以后他就绕过来找我们没想到又吓了我一跳。至于他的眼睛，院长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睡眠都不太好，他的房间又潮湿，可能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眼睛布满血丝。那棵树也是老人种的。

我心里吐槽了句怪人和怪树不得不说的故事，就跟尼达道了歉算是认识，尼达用鼻子哼嗯的一下算是应承，摆明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我自讨没趣也就不再说话。

“这么说当年您就是在那片断坡下跟穆老大分开的？”院长接着刚刚的话题问。

尼达眯着眼睛用藏语轻声说了什么，夏之茵马上翻译。“没错，那里是骆驼背，是个大概一百米高的陡直的悬崖。整个雪坡非常陡峭难上难下，他估计也是看出了这点才没拉我上山。那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登山人，那么高的坡装备这么简陋的情况下居然上了山。”

我低声问了问谭清，她把之前他们在聊的话给我说了一遍，我才明白了事情经过。原来穆重也就是穆大一的爷爷在十五年前就来过这里，当时正是新旧世纪交替，贡嘎山交通极为不便，走到营关寨就没了公路，那里就需要骑马翻越一座海拔4600米的子梅山，起码要五天时间。老穆没办法就请了营关寨的向导尼达，据尼达自己说他是当时整个寨子里最好的向导，根正苗红，很小的时候就上过山，大大小小的困难都经历过，所以老穆一找到他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当时尼达五十多岁正是最佳的向导年龄——年纪轻了遇见险事处理不来，年纪大了体力又跟不上。尼达本以为老穆只是旅游观赏的，没想到两人一路骑马越过了子梅山，老穆突然说要爬贡嘎圣山，问尼达肯不肯。尼达早就过了那个冲动热血的年龄，所以一听老穆这么说就要拒绝。原来1955年的时候国家登山队刚刚成立，当时很多国家都嘲笑中国没有自己的登山队，爬珠峰都是苏联人带上去的。为了争一口气，为了国家荣誉，也是出于对登山事业的爱好，国家登山队组织了对贡嘎山的登顶。那次登山17人的队伍只有六个人登了顶，下山时还有三人因为滑坠而死。当时贡嘎山被誉为世界最难爬的第五座山，但是去掉珠峰以及冈仁波齐峰（前者因为路线纯熟所以比想象中的好爬，后者是印度教、藏传佛教以及藏传苯教的圣地，拥有无数信徒，山不难爬，但是恐怕还没开始登山你就会被无数信徒撕个粉碎），再加上世界第二的登山死亡率，说贡嘎山排在前三绰绰有余。

于是国家登山队请到了尼达的父亲当向导。尼达父亲和尼达相反，一身热血，一听是为了国家于是就奋不顾身，带着登山队走了很深的路。可是在骆驼背的时候发生了滑坠，尼达父亲从海拔六千多米的地方直接摔了下来，一直滑了一百多米，但是还好一路上全是雪没什么石头，否则当场就为国捐躯。后来登山队一商量让所有后援都留在骆驼背下，只有六名队员登了山。当时暴风雪、雷电、冰缝，大大小小的危险遇见了不少，登山队死了不少人。后援在骆驼背下等的时候又发生了雪崩，尼达父亲整个被埋进了雪里。等被扒出来的时候已经意识混浊，浑身僵硬。幸好随行的医护人员对他进行了抢救。但即便如此尼达父亲还是落了一身病根，老的时候走得很不安稳，不过就算这样老人还是念叨着没能为国家出力反而拖了登山同志的后腿……

因为父亲的缘故尼达对这片圣山怀有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一听老穆要上山，自己当场就拒绝了。老穆沉默了很久也没有劝尼达，更没有拿出更多的钱引诱尼达，毕竟钱赚得再多也得有命花。老穆当时就把一封遗书和一些钱给了尼达，说如果自己一个月没出来那就把这封信寄给冬老四（冬老四就是冬院长），好歹算是个交代总比悄无声息地死掉好。尼达一听心里就不是滋味，决定把所有的钱都退给老穆，以求心安，可是老穆没收。老穆离开后，尼达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良心的煎熬上了山，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去送死。后来两人在贡嘎寺遇到，尼达带老穆走到了当初自己父亲带国家登山队到过的地方。到了以后尼达本来准备无论老穆说什么他都要把老穆带下去。没想到老穆直接将他打昏送到了贡嘎寺，独自一人上了山。

说到这里尼达流露出了愧疚之情，我看样子不像作伪，不禁为藏民的淳朴性情而感动。谭清最耐不住脾气，着急的问：“后来呢，后来穆老爷子怎么样了？”

尼达抬头看了她一眼，谭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她崇拜老穆，此时听到老穆的传奇故事当然着急。其实这里结果已经很明显，老穆独自上山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回来，并且交给了尼达一枚断尾蛇玉让其保管。十几年后突然寄了封信给冬院长，冬院长让赵学长带人来取玉，但却发生了意外，有些人因为断尾蛇玉发了疯……

蓦然想起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老穆寄这封信是为何？只是为了让我们取块玉？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取了给我们寄过来？难道说老穆根本不在这里？

我越想越有可能，抬头看了一眼院长，豁然就想通了，怪不得收到老穆的来信院长居然没有亲自过来，恐怕他早就想到来这里只会扑一场空。只是没想到断尾蛇玉有着这么诡异的力量，也许院长组织过人想进山调查所以留下了装备在尼达这里，极有可能就是赵学长当时带着人手上过山，但是断尾蛇玉的诡异让他们不得不放弃。并且遵从信上的指示把我叫到了南大，这才有了这次的登山。

想透了这一点我忽然冒出一身冷汗，他们找穆大一是为了带领他们进山，而我这个冒牌货岂不是要带他们走向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