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淳逆天害民,改朝换代已成定数,他无力回天,独孤信称帝之后,夏候宗室悉数被杀,是他暗中奔走,百般维护,夏候承恩兄妹才得以留得性命,流放岭南,也算是给夏候氏留下了一点血脉,以报夏候氏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
百里赞为官四十年,自是老成持重,见独孤信此时又旧事重提,不由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圣上何以忽然提起他们兄妹?”
独孤信闻言说道:“他们兄妹总让朕心里不安,怕是要出事啊。”
百里赞闻言眉头微皱,帝王心术,翻云覆雨,他从独孤信的话里听出了杀机,稍一思忖,当即便说道:“圣上应该知道,那五皇子夏候承恩虽是先朝皇帝的骨血,却是一宫女所生,虽贵为皇子,却不受先朝皇帝的宠爱,所以在朝中并无根基,而且据闻此子顽劣成性,好武善斗,神勇有余,而智谋不足,定是难成大器,那小公主倒是蕙质兰心,聪慧异常,但自幼养在深宫,外人不识,而且她纵是百般聪慧,也只是一弱质女流,况且那岭南乃是荒蛮之地,九死一生,纵使他们兄妹能侥幸留得性命,恐怕也早已是心如死灰,难有复国之愿,所以圣上根本无须为他二人心烦,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顽劣成性?可是朕却知道,前朝夏候皇帝还欲与相国结为儿女亲家啊。”独孤信忽然说道。
百里赞闻言心头剧震,却神色不改,只淡然说道:“既是亡国之君,此事自然作罢。”
独孤信面露笑意,又说道:“其实朕还有一事,欲与相国相商,康王紫诺,年已十六,尚未纳妃,朕与皇后都钟意于相国千金,欲与相国结为亲家,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百里赞闻言怔在当场,一时之间,竟无以言语。
他三朝为官,出将入相,可谓风光一世,唯一之遗憾,就是膝下并无男嗣,直至中年,夫人刘氏才给他生一爱女,取名雨嫣。
百里雨嫣自幼便聪慧异常,相貌俊美,很得家人宠爱,被他视若掌上明珠,如今已是及笄之年,他精挑细选,务必要为爱女择一佳婿,想那京城之内,豪门贵族,富家公子多已听说百里雨嫣的才华与美貌,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就连那前朝夏候皇帝也曾想以皇子之尊纳她为妃。
如今独孤皇帝又提及此事,百里赞不禁深感为难,竟难以自处。
他对康王独孤紫诺极为了解,此子虽然心智过人,却城府极深,少年老成,性狡诈,善权谋,与他父亲独孤信极为相像。
爱女结婚成家,终生有托,他做父亲的,自然高兴,可是真嫁了独孤紫诺这样的人,会幸福吗?
见百里赞眉头微蹙,沉思不语,独孤信脸上已隐有不快之意,当即便问了句:“难道相国是不愿意吗?”
“当然不是,老臣谢圣上隆恩。”百里赞慌忙应道。
“好。”独孤信说道:“朕这就下旨特赐,择日完婚。”
“只是……。”百里赞刚欲再言,无意中瞥见无极殿屏风后面,似有人影晃动,心里一动,当即便说了句:“老臣家中还有急事,圣上如无他事,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独孤信微微点头,又说道:“相国为了国事,日夜操劳,早些回去歇息吧。”
百里赞刚一离开,独孤信原本满是笑意的那张脸,忽然就阴沉下来,连眼神也变得无比凌厉,忽然说了句:“你可以出来了。”
跟着屏风后面就走出来一个人,在独孤信面前跪了下去,口称圣上。
却是兵部尚书杨谅。
此人在天元一朝,只是国子监一名五品官员,官位不高,却心思剔透,才大于德,为人阴险深沉,异常歹毒,早就看出独孤信实力强劲,且野心颇大,便依附于独孤信,独孤信篡位一事,他出谋献策,堪居首功。
果然,独孤信称帝之后,他很快便被封为兵部尚书,官居二品,从此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
独孤信自然也将杨谅视若心腹之人。
却说此时,独孤信望着眼前的杨谅,忽然说了句:“你上疏于朕,说相国有不臣之心,你刚刚看出了什么?”
杨谅面色不改,只说了句:“臣没有看出什么。”
“那相国不臣之心,又是从何而来?”
杨谅说道:“相国三朝为官,宦海沉浮多年,早已是处变不惊,坚若磐石,老臣愚钝,所以没有看出什么,但老臣凡事只为圣上,拳拳之心,还望圣上明鉴。”
独孤信笑了笑,终于说道:“杨爱卿,朕知你与相国素来不和,但你们都是朕最为倚重的肱股之臣,从此以后,还需同心同德,共同辅佐于朕,治理好这万里江山。”
“是,老臣会谨记圣上之言。”杨谅言道。
独孤信微一叹息,忽然又说道:“但是那夏候承恩兄妹,此二人不除,朕心难安,始终是心腹之患,圣旨下,你即刻派出心腹之人,前去岭南,查访夏候兄妹的下落,必杀之。”
“是,臣遵旨。”杨谅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