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撇子幼时面临死亡的恐惧,都没有此刻强烈。纸人张对他而言,不单单是师父,更是支柱。
右撇子张开嘴,舌头下的星耀定鎏和着少许的血沫,被吐了出来。星耀定鎏被攥在手里,右撇子看了看这山门的玄物,摸出了身上最后一只枪。
右撇子拉开保险,把枪对准了右撇子的胸口,然后用透着烟味一般的嗓子说了句:“你是谁。”
纸人张也没有想到这尸体,居然还会冒充的如此细致。除了那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脏位置不同之外,居然连只有两人知道的牙印也有记载。
旁边的大纸人,看到这个场景,震荡着手上的铃铛,就要立刻对右撇子使用蛊术。
“退下。”纸人张怒斥了一眼残破的纸人,鲜有地向纸人发了火。这,还是他亲自下的门规——不可对纸扎动怒。
大纸人没有听从,抬起手,手腕上的铃铛顺势就要响了。纸人张咬破中指,对着大纸人说:“滚。”大纸人颤抖几下,里面的竹架居然直接爆开,整个纸人,四分五裂倒在了地上。手上的铃铛也掉落下来,掉在地上旋转个不停,无法停下。整个铃铛,旋转的同时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墓道里面,所有人都感觉身体里多了什么一样。
铃铛在地上旋转,蛊术居然也还在施行。靠近的脸蛊,都立刻暴毙,并且死状与之前一样。不过脸蛊实在是太多了,纵然不远处的墓相陈已经带人杀进来了,但是,还是无法能够抱住现在纸人张他们的性命。
纸人张向右转头,看了一眼那像黑色磨盘一样的转轮,也就是这整个蛊阵的枢纽所在。他没有过去破解,而是回头,定定地看着右撇子的眼睛。慢慢的,自己的手将肩膀上的白纱卸掉,除了惨烈战斗留下的伤口之外,毅然,也是一个牙印。两人看了看这个牙印,又都看着对方的眼睛。
猛然之间,纸人张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右撇子的枪口上,然后说道:“我就是纸人张。这些东西你不知道,我就是你的师父。你,现在必须相信我。我,就是纸人张。”整个语气带着巨大的镇定和肯定,虽然身负重伤,说话的气息不稳,但是跟平时一样,都是极度能给人信服和镇定的感觉。
现在,不管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纸人张,只要右撇子将手里的扳机一扣,那么,这个答案,也就不重要了,而他的心魔,也就没有了根源,也就将会不攻而破了。
“唰嚓——”腰间的卡其军装咔咔作响,右撇子挺直了腰板。忍住喉腔里的淤血,右撇子将枪口调转,顶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慢慢地将星耀定鎏攥在手掌内,缓缓地送到自己的嘴里:“我叫右撇子,山门首徒,代理门首。”连续说了三遍,枪口依旧紧贴着自己的额头。不过扳机,还在自己的指尖。
“咔嚓——”接连三下,右撇子接连按了三下扳机。不过这枪并没有打出子弹,这枪,是空的,是右撇子来试探用的。如果真有子弹,之前他过来的时候也可以少负点伤,“咳咳。”
纸人张将枪拍落一边,然后扶住右撇子的肩膀,查看伤势。伤势很重,重到连纸人张现在都不敢确保右撇子能活下来。就算西洋李在这里,也会感觉棘手万分。
铃铛还在继续摇动,可是脸蛊堆,不合常理地开始散去了。纸人张没有过多地关注到这些,他现在只想都带着右撇子,赶紧撤下去。等等还要扶起右撇子,去解开那机关,使得蛊阵关闭。一边看着右撇子,一边纸人张还脱了件算干净的衬衫给右撇子,免得伤口沾到不干净的东西。
衬衫套好了,正在准备将衬衫的两个袖子系在腰上的时候,纸人张看着面目全非的右撇子,想着这下斗的过程,随口说了一句:“你人瘦,没办法,只能绑紧些,你别嫌勒得慌就好。别去想这些了。我是你师父,我会带你出去的。”右撇子将头埋在纸人张的肩膀那里,开始像个大男孩一样抽泣。右撇子吞下了嘴里的星耀定鎏吊坠。这一刻,他相信了这才是真正的纸人张,他,也终于开始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这个年轻的男孩子,随着星耀定鎏的吞下,他决定了,这东西,他会用生命去保障。这星耀定鎏对纸人张只是一个象征,而当时给了他,就是一份肯定。这一刻右撇子不再是那个山门里继钱坤后的疯子,而是当初那个收到一丁点惩罚就哭鼻子的张府纸人张的小徒弟。
纸人张系好后,用脚,勾过来了那还在旋转的铃铛:“行,别一直响了。等等我找个功夫,帮你重新编个身体,现在可不行,还没到时间。这蛊阵,还没到时候。”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了最后一个东西,是一块蓝色的沾血的方巾。揭开方巾,里面的东西,则是一大撮鱼腥草。
纸人张将鱼腥草拿出来,放到右撇子的嘴边,让右撇子嚼了大半部分吞下去。自己吃了一点点,然后一边嚼,一边说:“这东西可以消炎,让你后面能熬过去。”
机关还没破解,脸蛊就开始褪去,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只过了两分钟,整个墓道里面,除了遍地的尸体,就没有脸蛊的动静了。不过,各个大大小小的岩壁洞口,还有脸蛊的触须在抖动。墓相陈冲了过来,将长弓扔个旁边的人,开始迅速地检查右撇子的伤势。而其他伙计,则是拿起身后的家伙什儿,在岩壁上面固定一个又一个的手攀架。也有几个伙计,是拿起一个一个有人半个躯体那么大的气囊,开始往里面输送空气。
墓相陈给右撇子打了一发针剂,右撇子哼哼两句就睡过去了:“这东西我也就一针,你忍忍,我很早叫人去西洋李哪里了。估摸着,马上就回来了。”
纸人张再度裹紧了一下身上的白纱和绷带:“没事儿。这机关马上就可以破解了,我们现在需要再等!”
“后面的路被堵住了,只能闯关出地宫了。情况很复杂,已经死了三个弟兄了。”墓相陈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