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喉咙像是着了火,闷声的咳嗽接连不断的响在安静的房中。
紧闭的干涩双眼豁然睁开,轻柔雅致的账幔猝不及防的撞进视线,瞳孔乍然一缩。
颤悠悠的试探碰触着自己的额头,没有伤口没有疼痛,只是高烧烧的头昏沉沉。
这里好熟悉……
“吱!”
“谁!”
开门声打破了沉静,肆长意厉声低喝,沙哑的嗓音游荡着浓烈的戒备和警告。
“啊!小姐,奴婢是沛月啊。”沛月吓得低呼一声,赶忙跪倒在地回话。
沛月?
口中嚼碎两个字,一手揉着额角。
眸中流光乍现。
怪不得觉得眼熟,沛月是她奶娘的女儿,与她倒还算投缘,只不过来府中不久便害病去世了,还是她亲自选的墓地啊。
“所以……我还是死了吗?”原来死后,她还可以行动自如。
“小姐,您是福星,是能长命百岁的贵人。这次您淋了雨发烧,一会儿乖乖喝了药,肯定烧就退了,养两天就能骑马打猎了呢。”沛月见这明日张扬强硬的小主子一脸茫然,连忙劝慰。
“淋雨?”肆长意垂下眼眸。
她平生因淋雨高烧,还是在多年前与大哥争吵跑出府出走的时候。
精光一闪福至心灵,难道……
“现在,是何年何月,这一病我都糊涂了。”压住心中的颤抖,不停的摸着被子下安生无缺的腿脚。
“回小姐,现在是敬安三十一年十二月。”沛月老老实实的回答,心里头担忧又不敢表现得太甚。
小姐是不是烧的太重了,还是找大夫再来看看的好。
敬安三十一年,不管是皇帝还是那人都还未上台,肆家也还是那肱骨之臣,一切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
“父亲和哥哥在何处?”肆长意抖着睫毛,孱弱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哀求。
“在无求阁……小姐!”
沛月话音刚落,就见肆长意蹭的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连鞋都没穿就往门外跑了出去,连忙着急慌张的追上去。
“彭!”
身子未好,这一激动刚跑出门就被台阶绊的正着,摔在雪地七荤八素。
寒雪扑了一脸,冷意阵阵却真实的叫她闷声作笑,好似做了坏事得逞的孩童。
一双大手握在肩膀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厚重的披风下一瞬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又闹什么。”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肆长意,肆云蘅俊朗如塑的面容隐忍着担忧和怒气,看着那苍白憔悴的容颜冷冷崩出一句话。
“大哥。”肆长意仰头细细看着那坚毅宛若刀削的熟悉面容,颤抖的伸出手触碰着那温热的脸颊,两行热泪汹涌出眼眶。
很好很好!
前世她这唯一的亲哥哥被陷害战死边疆。
现在生龙活虎的……很好!
“你……谁敢欺负你?你……沛月!这是谁惹她了!莽莽撞撞连鞋子都不穿!像什么样子!”肆云蘅本来是满肚子火气,一见她这样子又心软了,赶紧打上横抱将人抱紧屋里。
本就病着,又不老实养病,光着脚乱跑什么,也不怕病重了。
肆长意干脆就一扁嘴巴把头埋进自家哥哥的怀里,任眼泪汹涌,死死攀住他的脖子。
她就知道,哥哥一直是护着她的,她知道的。
胸前感受到一片温热,肆云蘅脸色更加难看。这臭丫头小时候就是骨头断了也不带哼唧的,怎么发烧了就如此哭的厉害。
他不就是与她拌嘴了吗,干嘛模样这样可怜。何况……他才是被爹差点宰了的那个吧。
难道,他话说的重了?他没有说什么吧……
不明情况的肆云蘅陷入了深深地慌张,想让她躺下休息她却又不肯放手。
沛月忙找来柔软棉布帮肆长意把脚上的雪擦干净,见她一副小妹妹耍脾气的模样心中泪奔。
“撒手,躺下。”肆云蘅弯着腰咬着牙,想要扒开她的手又怕伤到她。
“不放,不放。我早就知晓哥哥不疼我。”哽咽更重,肆长意耍着赖,手没有撒开的意思。
“你……”肆云蘅被控诉的无奈,没好气的说道:“我哪里不疼你!”
“你凶我。你为了墨谨行那个外人凶我!”肆长意颠倒黑白的控诉,惩罚一般的将他抱的更紧,恶狠狠的说道:“他算什么东西,你是我哥哥!”
被勒着脖子的肆云蘅气的发笑,他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趁她病着欺负了她,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个。
原来是吃醋了,没出息的家伙。虽是心里头骂着,还是忍不住眉眼带着暖色。
妹妹自小就倔强有主意,越大越不与他不亲近,如今在他面前哭,他很高兴:“好了,只是与你理论几句而已,还至于哭了?分明是你来闹着与他相见,倒说我偏向他?”
“我只是试探你罢了。没想到果然你更偏向他。”肆长意抽抽鼻子,委屈的说道:“不就是你们去饮酒吗,你既然不愿意我去,就不能哄哄我说早些回来陪我?偏偏与我争论凶吼,哥哥明知道我不讲理又脾气差的。”
她知道……此次发烧正是因为不久之后的打猎。
她求哥哥将她带去外城见墨谨行,哥哥不愿意她与墨谨行常来往就拒绝了她,她性子一来便淋了雨,而后她病了一场,哥哥不忍就应了她。
也正是这一面,墨谨行与了她定情信物。
想来,也真是可笑。
“这也怪我?真是惯坏了你。好了,你不好好休息就算了,我的脖子可要断了。”肆云蘅听闻不由再次失笑,温柔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
肆长意收敛好了情绪将人放开,又可怜巴巴的红着眼睛牵住了他的衣角。
“哎,多大的人了,还为了这点小事哭鼻子。”接过托盘上另外的锦帕,肆云蘅慢慢擦着她脸上的眼泪:“人家好歹也是与你定了亲的,你若真不愿意,哥哥不去了就是。”
“别,既然答应了,你还是去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去吧。”肆长意说的一本正经,眼睛十分真诚。
“就算在家你也不能如此没有顾及,也不怕祸从口出。”肆云蘅无奈的摸摸她的额头,倒是不烫了:“好不容易退了烧又闹了满身雪水,你先让沛月给你洗漱换装,哥哥去给你调上几个侍卫过来,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我要自己挑。”肆长意乖乖的点点头又补充道。
“好,我先点出些名额,最后待你病好了自己挑如何。”反正有他把关,选出的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剩下还是要她顺眼了的好。
“好。”眸光颤了颤轻声应下。
她记得独孤逆便是今年进的将军府,又调进了她的千毓阁,她看中他的能力又不喜欢他的阴郁,一直是把他调在暗处。
倒也是只有他一路陪在她身边,从大小姐的荣华走到王妃的没落,从未抱怨过一句。
甚至于她放他逃命,他也未曾抛弃她……
这一次,她愿能来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