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一次,顺便到乾阳殿给皇上请了安,皇上赐了衣衫聊了许久才放她离开。
皇宫她并不陌生,索性屏退了跟随的宫女太监,而身后的涴星欲言又止的表情倒引起了她的注意。
“别憋着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涴星左右见着没人索性凑近了低声说道:“奴婢觉得您若真成了太子妃也是件好事,等太子继位,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听说太子俊朗有礼,与您男才女貌般配极了。”
肆长意顿住脚步,盯着那不解的双眸回道:“皇家子弟心思多,他想借我肆府的权势稳固登位,我若真成了太子妃,他登基以后能不忌惮外戚势力?更何况,霖王能有宋泠月,太子暗里就没个可心人?到时候别说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苟存性命就不错了。”
涴星暗道有理,也不禁担忧起肆府的未来:“可您拒绝了太子的亲事,等他登基之后岂不是更拿肆府开刀?”
“他要除掉肆府总得拿出点天下人信服的由头。更何况新皇登基朝政动荡,肆府湮灭势力失衡,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出手。趁着皇上还在位,最好再留下一条退路。”
墨子牧身边不乏心腹近臣,如果墨子牧登位,除非肆家退出官场,否则兵权绝不能旁落,这是肆府的烫手山芋也是保命符。
“肆小姐留步,太子殿下请您进一步说话。”
身后追上一名太监拦住二人去路,肆长意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白梅树下长身玉立,墨子牧见她看过来霎时间眉眼含笑的朝着她招了招手,雅白祥纹便服随风轻撩,虽不华丽却大气沉稳,君子如玉也不过是如此。
再见墨子牧,无人能知道肆长意心中的跌宕起伏。他当初下旨除去肆家,她不知道是所谓受人蒙蔽,或是借势而为。前世的究竟如何她不得而知,哪怕墨子牧不是罪魁祸首,她也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集。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肆小姐可是要出宫去?”墨子牧弯身想要将她扶起来,手指刚刚碰到肩膀,肆长意便下意识的蹙了眉头,墨子牧也不是不识趣,从容的收回了手,颌首浅笑表示歉意,:“是本殿下唐突。正好本殿下也要出宫,送小姐一程。”
嗓音清朗温和,宛若皓皓明月清风抚耳怎么都是一股子叫人心旷神怡。
明知道不接触为好,她却不好拒绝这个一国储君正当的好意。
肆长意索性大大方方的道了谢,目不斜视也不言语跟在他的身侧。墨子牧也不介意她这般明摆的生疏,只弯弯唇角偏头朝着侍从低语了几句,命他们只得远远跟随。
“本殿下好像从来没有的罪过肆小姐。”
语气无辜之极,好似控诉她的无礼冷漠,肆长意抬头瞥过去便撞进一汪清潭,下意识后退拉开距离:“殿下没有得罪过臣女,臣女我不想得罪殿下。”
“那可是模样叫小姐看不上?”
漆黑柔软的长发服帖的垂至腰际,上扬的长眉下一双澄澈清明的眸子看一眼便叫人心绪平和。薄厚适中的殷红双唇扬起的弧度恰到完美,莹莹肌肤如玉却比玉质温柔透和。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雅致清贵。与此处雪景相映衬,比画还多上几分意境生动。
“芝兰玉树俊逸非凡。”
不说其他,单说墨子牧的容貌,确是天下间难得。
“那为何肆小姐得罪皇室也不肯嫁给本殿下呢。”他可不认为她是对墨谨行余情未了。不论是按局势还是按家世品行,他自认嫁给他是百利而无一害。
“臣女与霖王退婚不过短短数日便与您有了婚约,别人还以为臣女有怕多嫁不出去。更何况臣女有自知之明,您娶臣女几分爱慕几分打算你我心知肚明。”
肆长意蓦然挑眉露出邪笑,明亮妖冶的凤眸迸发出精明算计,没有丝毫的遮掩,诡谲又坦诚。
“你是嫡长子,只要不犯大错谁也扳不倒你。皇上膝下十子,大皇子修道三皇子流放,八九皇子年幼,六、十皇子夭折,只有霖王卢王信王有机会与您一争,而纵看朝局霖王与您势均力敌,最叫人担忧。”
明人不说暗话,肆长意说的通透,墨子牧也不捏着架子。抚平了衣襟上的浅褶,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腰间玉佩的凹凸龙纹:“他手中的十万兵权不说,二皇兄母族势力亦不可小觑,何况朝中还有那么多暗里支持他的大臣,他这炳利剑高悬,本殿下又能安坐几年呢?”
“肆家一向忠于皇上不站党派,皇上承认太子,明上肆家自然帮着太子,而暗里,你我联手也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墨子牧抬眸定定望着肆长意,眼前的女子他并不熟悉,了解也不过是口耳之间的传言。一个闺中小姐说出朝政大事犹如讨论天气一般自若,但他并不认为她是幼稚自负。她说的是与她联手而非将军府,这风云之间她早就有了打算。
“霖王与我有怨,既然太子有心除去他我自然乐意相助。”
“本殿下要如何信你。”
肆长意代表不了肆家一族,和霖王的过往情分也是众人皆知,现在因为儿女私情而刀剑相向的理由,实在不牢固的很呢。墨子牧想从她的表情想看出一二,却一无所获。
“太子谨慎也是应该的。”
肆长意怎么会不知道墨子牧的忌惮,随手将耳边的碎发别起,腕上的手环闪烁着柔和的华光。
墨子牧眸光定在那手环上露出一丝波动,肆长意没有察觉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墨谨行为人谨慎他,要想收拾他不如从他的羽翼开始,一点点消磨他的势力。我和他说几年的来往也知道他几分私密。太子既然怀疑我的手段,我愿意送太子一份大礼以表心意。”
墨子牧浅笑不语只垂眸缓行,仿佛只是悠然自在观赏雪景的文客,风华霁月,毫无半分混迹朝堂多年的阴谋气。眼见到了宫门口,直到一支探出的白梅快要蹭到肆长意脸庞时,这一国储君才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蓦然将多余的这支折下,递在她的面前。
玉指冷香,浅笑如画。
忽然间福至心灵,肆长意接过白梅,二人四目相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告辞。”
墨子牧颌首告辞与肆长意两下分开,肆长意把玩着手中的梅花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绝。
“小姐,太子……相信您吗?”跟在身后的涴星上前两步,满心担忧。
“或许吧。”
嘴角轻扬,随手将那支冷梅插到了地上朝着马车走去……
史书有载,珲国摄政王欲拉拢晋侯夺位,晋侯爱梅如命,后晋侯折梅给摄政王立下联手盟约,之后摄政王称帝,晋侯封镇亲王荣华一生。
将当日订盟梅花改名为玉誓,一度成为珲国结盟的信物。
墨子牧刚才所举,已然是默许了同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