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雄相逐

“我等同僚，全部退让！妖狐幽止，纳命来——”树身之中发出柳真愤怒的厉喝，却更像是来自神女的从天而降的斥责，声浪滚滚，在天际回响不绝，震得所有人耳膜刺痛。

“都让开！”柳王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对身后将士一声令下。

于是所有人都像离弦之箭一般，扯着身子，远远地躲了开去。

柳王望着那一棵高耸如云、直达九天，连树冠都看不到的黑色巨木，在极富视觉冲击力带来的震撼之余，目光沉痛，声音颤抖：“真姐你......你啊，是打算以死相搏！”

“看来，你对幽止这孩子是怀有大恨。但要想取他的命，先得过哀家这一关！”建太后冷冷说道。

“吼！”随即，从她所在的龙床上，忽然爆发出一声宛如野兽般的凶猛咆哮！

这一声怒吼带着来自上古的王霸与蛮荒气息，当真是振聋发聩，上传天神，下达冤鬼！勾起众人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那么一头模样怪异的四脚走兽，从你背后摇晃着直立而起。它把锋利的双爪搭在了你的肩头，在你的身后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夹杂着嘿嘿怪笑；它用肥厚湿腻的舌头在你脖子上舔来舔去，舔的你毛骨悚然，竖起一身鸡皮疙瘩；它用长满尖锐獠牙的大嘴，含住了你的颈动脉，然后，咔嚓一声咬了下去！鲜血四溅。

与此同时，和柳真之前发动术法之时极其相似的一幕出现了——龙床似乎成为了某种新生引力的中心，在其周围极大的范围之内，光线开始剧烈扭曲；阳光、空气以及声音都被建太后吸收了去，她周围的空间开始快速坍塌崩坏，最终也形成一个深不见底、充斥着巨大吸力的黑洞！

这一刻，万物无声。

在短暂的绝对寂静之后，同样有一个人眼容纳不完、巨大无比的可怕事物，从黑洞中挣扎出来，而那恐怖的气息则更胜一筹！

又是一棵巨木！白色的巨木！

一黑一白两棵巨木开始并排疯长，仿佛天地有限，而她们各自的体积太大，要比对方占据更多的空间，看谁能抢先把天地填满！

不多时，两棵巨木之间原本相距还算宽广的一段距离，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她们就像两堵不断生长的无边长墙，互相挤压、冲撞！在众人仰望不到的高空，她们强壮繁盛的枝干相互侵略，宛如两尊显露凶相的、巨大的千手罗汉，发狂似地彼此摧残。伴随着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大块、大块的碎木仿佛从天而降的无数陨石，使满目疮痍的大地再添重创。

这分明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却充满了两雄相逐的力量感。她们脚下的土地，因为承受着不断下沉的万钧之力，而像潮水一般不断翻滚起波浪和褶皱；从她们之间迸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波动，形成强大的冲击，将一些早已远离却实力不足的术师隔空震伤，口吐鲜血！

不断堆积的黑色云层呈现摧天之势，密布整个皇朝上空，且越压越低，似乎顷刻之间就能把偌大的实界压得粉碎！粗长的闪电如龙蛇一般，在阴暗的云层中急躁地乱窜；伴随着惊雷与狂风，暴雨倾盆而下！

眼前的画面，完全就是末日降临的天灾之象！

“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强者啊！这种引动大自然变迁的力量，已经彻底超越人类的极限了啊......朱雀将军......”面对这种层次的交战，许多人在心中骇然的同时，都不禁扯出一抹无力的苦笑。

啊，这才是所谓的实力。在她们面前，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连自称废物都不配。

柳真化身的黑树频频怒吼如雷，似乎在拼命固守原地，推搡着建太后化身的白树，向着虚界迁移。任谁都看得出来，柳真是在尽力保护她身后、那个栖息着十多万百姓的城池！

很快，白树的树身已经没入了虚界里的白色浓雾中。

外圆半径长达三百里的虚界，是保护实界的一道有力屏障。虚界中终年弥漫着可见度极低的白色浓雾，仿佛一张遮天垂地的无尽帷幕，且密布着干扰力极强的大小磁场，因此就连方向感最强的高阶妖魔，也往往会在虚界中迷失，只有掌握了特定方法的高阶术师才可以在其中自由来往。

白树散发着的强大力量波动，以及树身周围带起的电闪雷鸣，将浓郁的几乎呈现液态的白雾牵扯搅动着，不多时便豁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那些隶属于荣亲王宫麾下的、追随建太后和幽止一同而来的众多妖魔，原本在虚界里的浓雾和磁场干扰下迷失不前，此刻终于感受到建太后散发出来的浓烈妖气的召唤，纷纷吼叫着朝这个缺口奔突而来。一双双颜色各异、闪着凶光的怪异眼睛，出现在了白雾之中。其中不乏一些凶猛彪悍的高阶妖魔，所散发出的狂暴气息，将虚界中的浓雾搅动成一个个巨大的白色旋涡。

“不好！”柳王见状，赶紧以千里传声下令诸位将士，“虚界出现缺口，受困的妖魔群即将突破封锁，大家要守住！”

“是！”剩余的术师们，大声应着，抹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像艰难穿越风雨、却决然扑火的飞蛾一般，呼啦啦飞向那个缺口。

他们一个个，以往也都是被视为天之骄子、受人敬仰的强者啊。而今天，在这场事关人类存亡的旷世之战，先后有白虎将军和朱雀将军拼死而战，他们却一度只能沦为配角，不——连配角都谈不上，应该说是沦为了只能旁观、连想插手都不能的废物吧！

这让他们怀疑，那些曾经被万民崇拜、风光无限的过往，是不是都变成了没有自知之明的可笑自大？原来，自己从来不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危难时刻，还要等着那些强者来拯救呢。

这可真是丢脸啊！也让人如此不甘！

那么，此时至少要证明一丁点儿自己身为术师、在这乱世之中存在的价值吧？

毕竟，身上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期望！即使一死也在所不惜！

在那过去的漫长年月里，以及将要到来的长远未来，最不缺的就是死人，不是吗？

这一天，是茶花之日啊，是无数英灵断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