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二尾猫又

“殿下！”迤闻言悚然一惊，他披头散发，浓密发帘下那只红色的巨大独眼剧烈颤动。

幽止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他温柔的双眼透出一丝期待，目光落在槐的身上没有偏转。

“为什么？”槐的声音平静的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惊叫着拒绝。

“因为别无选择了啊。”幽止轻叹一声，仿佛月色下随风轻颤的莲花，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光华流转，入骨入心，“孤已经废了，两仪宫一旦卷土重来，孤无法抵挡。现在的你不行，迤也不行。”

“你的天资一向在孤之上，是能最终长出两条尾巴的，不比孤这个长不出第三只眼的废物，只是年纪尚轻，修行未满罢了。你把孤的妖丹吸收了吧，这样你就能变强，长成完全形态的二尾猫又。你就能震慑住两仪宫，就能攻入人界，解放九殿的封印。只不过......到头来，孤还是未能再见皇兄一面，这倒是个遗憾。”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槐望着幽止，对方的身影在她祖母绿一般的清澈眼底倒映出万种风情，每一种都足以让她惦念整个余生。

“即使你不愿，两仪宫一旦将我等击败，孤也会自爆妖丹。至少不能落入他们手里，那便浪费了不是？”

“哦，那我明白了。”

“你答应了？”

“嗯。”

“如此干脆，倒是出乎孤的意料，孤原以为你多少会有点儿舍不得呢。”幽止打趣道，就像是茶余饭后之后，彼此之间交谈的笑言。

“有点儿舍不得？呵呵，不是的。”槐看着幽止，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袋，她努力想要作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让幽止记住自己。

可她还不能化成人形，她做不到。虽然她可以哭，但她不想。

“不是有点儿舍不得......”怎么可能只有一点儿呢？明明悲伤泛滥已如怒海狂潮，却还要拼命忍着装作无事一般，很辛苦啊。

“幽止......”这是她四百多年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唇齿摩擦间，这两个字原来那么好听，“只不过，到头来，我终究没能让你看到我化成人形的样子......”

这也是个......遗憾。

“想必......那一定是绝色。”幽止静静地闭上双目，眼角眉梢都透出甘愿。

“幽止......”

“嗯？”

“没什么......就是想再叫一次你的名字，幽止。”

“嗯。”

“啊——”旁边的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状若疯癫。

他本就瘦高的身子剧烈拉抻，扭曲成极其怪异的长条形状，随即化为无数巨大粗长的藤蔓，向着宫殿顶部蜿蜒爬升，倏地消失不见。

“去路满满，寒风勿欺！若有来生，仍为君奴！”他凄厉的长啸，字字诛心，在整座涂山的上空回荡不绝。

此时，夕阳西下，黄昏拖沓，小寒立在苏王宫的一处院子里，气息安静几近于无。暖色调的余晖均匀地涂抹着院子里简单的草木、经年尘封的门窗，还有他沉浸于思绪之中的修长背影。

“世子之前居住的这个院子，老王爷一直留着呢。”在小寒身后，苏安离轻轻说着，他本就是温润细腻的人，懂得时刻照顾别人的情绪。

他看着小寒略显寂寥的背影，目光温柔又感激。小寒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治好了他多年阻碍修行的隐疾，使他能够顺利突破至七门修为，终于算是小有成就，说是大恩大德一点儿都不为过。

“有心了。”小寒点了点头。

看得出，苏氏一族底蕴微薄，用度日紧，但苏王还专门把这处院子长年空出来，并且时常命人打扫修葺、剪理草木。近三十年过去了，院子还维护的相当完好整洁，没有一点儿荒颓。似乎只要苏不败愿意回来，随时都能住进来似的。要说苏王不想念这个儿子，任谁都不信。

小寒也曾偷偷潜入过阮王宫，却发现阮无敌曾经居住的那个院子早已换了主人，物是人非，让他对母亲的念想都没有了一处着落。

“世子......现在如何？”苏安离小心问着。

小寒一怔，目光恍惚：“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没见了。”

除了青禅，他并没有将父母早已过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只是觉得不必要说，不值得说，自己放在心里就好。

“啊？”苏安离讶异，抿了抿淡红双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转过身，化作一阵微风缠绕住苏安离。

对于这个堂弟，他倒是有些喜欢的。这小子宅心仁厚，当初赌斗被阮琪琪以下作手段重创濒死，事后却无意追究，只叹息着说：“唉，她到底年轻，一时糊涂罢了。何况苏、阮两家业已没落至此，大家都不容易，日后阮家的处境怕会更艰难，不必要再落井下石。”

小寒化形的微风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轻柔抚弄着苏安离白皙细腻的脸颊和精致好看的眉眼，总不免有些轻佻意味。

苏安离浓密细长的睫毛被小寒撩拨的发痒，不禁玉面羞红，小声嗫嚅着：“寒哥......不要闹啦......”

“嗯？你害羞啦？有趣~可我偏要闹呢，你待如何？”

眼见略一挑逗苏安离就羞赧成了这副模样，小寒愈加玩性大发。隐约只见几缕微风化成了他带着坏笑的不羁眉眼，又附在苏安离的耳边，轻轻吹起气来。

“嗯~”苏安离的身子仿佛过电似的蓦地一震，不自觉地呻吟出声，他赶忙抬手捂住嘴巴，一张俊脸已经涨成了猪肝一般的紫红色。

“寒哥……别闹……”苏安离目光迷离，咬着牙小声央求，只感觉一股燥热的血气直冲大脑，双腿发软，一个不稳差点儿瘫倒在地。

“呀！这么敏感......”小寒的语气里满是揶揄，并且得意，“你寒哥我可是男女通吃的哟~小子，只怪你这张小脸儿生的太好，实在招人。你不是总将家族兴衰视为己任、很想我回归苏家吗？我听说你自小定下了一门娃娃亲，若是你肯把婚事推脱了，自此委身于我，终身不娶，说不定——”

“我还真会考虑归认宗族哦~哈哈哈”小寒只感觉戏弄够了，放声大笑，随即化身为一阵狂风，向着无边暮色里翻涌而去。

在他身后，苏安离垂手而立，面色发白。

苏安离愣怔了许久，才像是一台濒临报废的机器似的，扭动着滞涩的关节，僵硬地转过身子。

小寒的身影自然早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