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蜕变

等顾简放下筷子，雅间里又走进来一个人，进门就抱着手机，坐到顾简右边的位子，在楚凯对面，头也不抬。典型的理工男装扮，朴素简单，看着“憨厚老实”有些天然呆，但绝对是最毒舌的一个。

楚凯举起筷子照着他的头上来了一下，“陈旭东，长本事了啊，迟到那么久，招呼都不打。”

理科生抬起一张秀气的脸，皱了皱眉，一把按下楚凯的手，抽出他手里的一支筷子，重重敲回去：“迟个屁到，没大没小，楚凯你皮子痒找顾简，别来找我，我忙得很，没空鸟你。”

说罢，陈旭东右手拿起筷子伸向菜品，左手继续翻动着手机里的数据，眼睛盯着手机一动不动，楚凯见他快要将菜喂进鼻子，玩心大起将他筷子下的盘子挪开，一连扑了几次空，饥饿难耐的陈旭东终于抬起眼睛，看见楚凯贼兮兮的样子，眯了眯眼睛，“楚小幺，你幼不幼稚！”

两人斗嘴的间隙，顾简已经又处理了两件手头上的事。

正主儿姗姗来迟，叶舒黎手上搭着一件浅色风衣，风度翩翩地走进来，坐到顾简对面，顾简抬眸看着他浅浅勾起嘴角，叶舒黎同样勾起嘴角，扫了一眼不安分的两人，淡淡开口：“下月中秋节后两天蓝湾酒店第一大厅，来做事。”

吵吵的两人静下来，仔细过了一遍话，楚凯登时觉得有点不对，什么去帮忙？！

陈旭东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手机。

蓝湾酒店可是霖市酒店第一家，高档盛大，去蓝湾对他们这几个公子哥儿倒是没什么，但蓝湾酒店的第一厅只接婚宴的生意，去婚宴帮忙这不免有些奇怪。

楚凯脱口问出：“谁要结婚？”

陈旭东摇摇头，做出母亲担忧儿子状的表情：“啧，脑子不够用就多读点书。”

楚凯没理他，继续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叶舒黎，叶舒黎笑了笑说到：“帮我的忙，一个都别想跑！”

楚凯想了想，一下子跳起来，“所以，你要结婚了？婚礼就在下月？”

叶舒黎回答得很简洁：“恩。”

看着顾简从来都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有陈旭东并不惊讶的样子，

楚凯眉头一皱：“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旭东看着手机屏上的数据，头也不抬：“没错。”然后起身套上外套各位慢吃，我先走了。”

叶舒黎看着陈旭东正要匆匆离开的背影：“早把你开发项目卖给老三不就没那么忙了”

陈旭东回头瞪了一眼被叫“老三”的西装笔挺的男子，立马义正言辞地拒绝：“我的原则，绝不向资本家低头”

叶舒黎呵呵一笑，看向西装男，“顾简，你也有不得人心的时候。”

楚凯心中此时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插话道：“兽医，你是不是朋友！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你别去非洲，别去南极，别成天捣鼓你那些赛车摩托，一两个月不见人影，偶尔还去医院关顾一下，我保证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叶舒黎说着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楚凯郁闷地捧着脸又想起被扣的摩托，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怕死地在老虎嘴上拔起毛来，“千年禁欲的叶医生都要结婚了，老三，你有没有点危机意识？再不交女朋友，就变成万年老处男了，哦，不，已经是了。”

顾简眼神往这边一扫，有点威严......

楚凯瞬间离席，蹦得老高：“得，挑了老虎须了，兽医，你好好劝劝老三，我先遁了”

叶舒黎淡淡一笑，看着顾简：“确实该好好劝劝，下午还有手术，先走了。消息我已经带到，婚礼的请帖就不写你们几个了，省纸”

转眼，雅间里只剩下顾简，视线转向落地窗外，隐隐朝着风礼的方向，轻轻露出了笑意，不一会儿助理来到：“顾总”，他点点头起身出了雅间。

苏念本来安分坐等，但方青葵一脸认真的样子实在叫她心痒，她拿起另一部相机，身子一歪躺在地上，将方青葵的身影照到了相机里，撅着屁股，扎着马步，头发乱糟糟。苏念啧啧了两声，女神有朝一日也有这样的丑照啊。

苏念正得意，方青葵一起身就看见她举着相机坏笑，她也笑了，拍了一早上的照片，早就灰头土脸，转身对照片里的两个主角道：“新郎新娘都要再热情些，毕竟是新婚嘛，两人情意绵绵的味道还不够，你们两个都太害羞了。调整一下，我们拍下一场。”

这间隙，方青葵打趣儿道：“哟，什么风把甩手掌柜吹来了。”

苏念脸上的笑容刚刚荡开，却见红衣女子站起身，向苏念这边看过来，目光交错，苏念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紧紧抿起唇角，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她，轻声道：“小念......”

看见红衣女子的手被身边的男人牵着时，眼睛里突然就有了泪意，苏念闭上眼睛把头一偏，冷声道：“下一场不拍了，明天也不拍了，全额退款，倾城不接这对夫妻的拍摄生意。”

方青葵被苏念没来由的冷漠弄得一怔，燕尾服男子瞬间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声名响彻霖市的倾城影楼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苏念将相机一把砸在茶几上，“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她眼睛直直盯着红衣女子，一眨不眨，那眼神似询问似审视。

男子被激怒了，“怎么说话的？！”

眼看就要吵起来，方青葵连忙冲到两方中间，冷下脸来低声叱喝苏念：“喂，你发什么疯？”随后又陪着笑，温声对男子道：“倾城是信誉商，我是直接负责人，这里我说了算，你的拍摄我们会继续不会耽搁，只是今天拍摄的状态也不好，要不就明天来，我们对拍摄再细细讨论一下？”

男子哼了一声，“你们最好让我满意。”狠狠瞪了一眼苏念，拉着红衣女子走了，红衣女子被男子拉着停不下脚步，频频回头，有些干着急，什么话到了嘴边都化成一句饱含歉意的：“小念......”

方青葵没好气地回身望了一眼苏念，又平下心来，开始布置后面的事：“小金，你联系一下下午的外景......小赵，你把修过的图再......”

还没等方青葵布置完，苏念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很冷：“把下午的所有拍摄推掉，违约金付两倍，所有人下午全部放假。”

方青葵再也忍不住，皱着眉提高了声气：“苏念！”

苏念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走向楼梯上了楼。方青葵原地扶额，面露歉意，温声对在场的人说道：“就按她说的做，实在对不起大家，她不是有意的，原来也不是这样的。今天就放半天假吧，这一个月来大家也忙得够呛，好好休息一下。”

不一会儿人就散了，掺杂着几声非议：

“喂，刚刚那个是风礼的千金吧？”

“是呢”“我就说，哪儿来那么大脾气，原来是千金小姐啊。”

“无理取闹”

.......

方青葵瞅着楼上那间紧闭房门的房间，轻轻摇了摇头，她没去解释，这样的非议是苏念该的！

许久，还是耐不住担心，方青葵端了杯温水上去，都快成苏念的老妈子了，为她收拾烂摊子，还是她该的！活该的！

放下水杯，方青葵温和的声音里隐隐有怒气：“都按您的意思办了大小姐！”

苏念抬眸望了她一眼：“我心情不好，你现在最好别招惹我”

方青葵一瞬间就炸了，那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这大小姐脾气，恨铁不成钢啊，这样的性格怎么在商界里立足？！

一改平时的温柔，方青葵的语调里尽是严肃：“你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乱发脾气，随便乱指使人做事情，‘倾城’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丢脸也不要丢在这儿！还接班风礼呢，就照你这性格，再强盛的公司都得被你弄垮！”“隐藏情绪不知道啊？横冲直撞的你以为你还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哥哥......”

“我哥哥！我哥哥怎么了！？”苏念打断她的话，怒声问出口。

方青葵垂下了眼眸，住了嘴，轻轻叹气，两年，苏念还是这样，一提她的哥哥苏岩，她就变成一根刺。

再抬头就见苏念已经无声哭到泪流满面，方青葵心一软，到底是好朋友好姐妹，她已经够不幸了，也不忍心再斥责下去，搂过苏念，苏念终于趴在她肩头哭出了声，“青葵，别骂我，别骂我了，我好累，好委屈啊。

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儿是我哥哥的女朋友，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哥哥去上军校，那女孩说等他，哥哥进了军队，女孩还是等他，但是，我哥哥出事后，这才两年，她就不愿意等，要急着嫁人，不要我哥哥了吗？你们谁都不相信我哥哥还活着，是吗？”苏念终于哭着说清了事情的原委。

方青葵拍着她，一时也梗得难过，但道理是要讲清楚的：“苏念，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花上一个青春去等另外一个人，除了家人，那个女孩儿等了你哥哥这么久，她也会累，也会失去希望。万一你哥哥不回来，或者回来得太迟，耽搁的是人家姑娘的青春，谁都赔不起的。”

“哥哥会回来，会回来！”苏念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方青葵无奈地拍了拍苏念的头，和苏念在一起明明是同岁，怎么显得她大很多，就是一个知心大姐姐，而苏念，妹妹都不算，顶多是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成长的太慢，成长得也太痛苦了。让一个开朗的人变得沉默，让一朵花变成一根刺，有多悲伤就有多不幸。

等苏念终于平静下来，拿起手机时，助理的几十个未接电话已经打得非常绝望，这会儿才突然梦醒，想起今天的正事，她今晚要出席酒宴！方青葵用眼睛狠狠挖了她一眼，二话没说锁了倾城，立马拖着她去凹造型。

礼服在几天前就已经挑好，是一套白色的西装。

方青葵看了看苏念高扎的那一撮乌黑马尾，摇了摇头。

来了一个造型师，三下五除二，养了二十一年的长头发就这么剪了，三七分的路子，及耳的长度，还染了个棕偏黄的颜色，苏念一下子变得成熟许多，原来身上的学生气都褪去，她的大眼睛干净明亮，但是因为哭过，尽管做了处理，细看还是能看见浮肿的痕迹。

苏念看着镜子里略带血丝的眼睛皱起了眉，“我干嘛去你那儿找气受啊！”

方青葵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到底谁气谁啊，苏念你把我的客人气走了哇！她没好气地说：“大小姐脾气嘛，一段时间不发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