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们，算什么

今年的初雪下得比往年早那么一点，还没来得及将最好看的风衣穿够就该裹上棉袄了。

秋，也许早过了，因为夜总是这么凉，这么黑，冬夜实在长了些。

屋外的雪似凝似飘地模糊了透过窗撒进房间的灯光，肃穆的白色房间，总是因为路边灯淡淡的一束暖黄色的光添了些烟火气息。

或者说，是生的气息。

苏念伏在病床前睡着了，她轻轻捏住母亲的手，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于什么对抗一样。宋雪礼身旁的仪器显示屏上安静地播放着她病情已经平稳下来的各项数值。

窗外雪已经停了，夜也深了，宋雪礼慢慢睁开眼睛，瞳孔放空几分钟后，她恢复了意识，到底睡了多久呢？为什么不一直睡下去呢？而曾经，曾经的幸福，为什么不肯到梦里来，哪怕骗骗自己也好?

她动了动僵直的身躯，双脚有些冷，与左手上传来的温热形成对比。

借着暗暖的灯光，她看着苏念瘦瘦的身体蜷在床前，两个眼窝青青的，皱着的眉头像是在醒着思考一般。

宋雪礼轻轻抽出手，为苏念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大衣。

她把苏念的短发捋到耳后，顺着头发的纹路抚摸着她的脑袋，喃喃到:“念念呀，我的念念，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做了妈妈的迫不得已……”

苏醒的清明并未给宋雪礼带来好心情，肃静的病房使她本就忧郁的情感坠入深渊，她闭上眼睛，躺回病床，想着，如果这么睡着了，永远不醒来，那么，小念解脱了，她也解脱了。

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苏念突然狠攥了一下牵着宋雪礼的那只手，呼吸一重，醒了过来。

第一件事抬眼去看母亲，宋雪礼的眼眸很安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真正地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眨动，苏念惊喜极了，眼泪刷地掉下来，但嘴角努力扬起弧度，唇嗫嚅着叫了一声:“妈妈”

宋雪礼微微坐起身子，看着苏念轻轻说道:“小念呀，妈妈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那个梦很美。”

苏念帮她调整好枕头的高度，顺着她的话笑着问道:“妈梦见什么了？”

宋雪礼的视线飘向窗外，语气里尽是无奈:“你哥哥，苏岩”

苏念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她避开了话题道:“妈饿不饿?我让他们送点吃的来”说着，她起身披好衣服，踱步到一旁打了电话。

放下手机这才看见几十条消息，公司里的，阮璇的，方青葵的……

她翻了翻，没看见有某个人的，心里居然有些小失落，后知后觉到自己真的在期待他。

闭了闭眼睛，她靠在墙上，一种疲倦到无助的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完完全全包裹起来，看着母亲孤单靠在床上的身影，此前种种，此后种种，她似乎看不到一点儿希望，父亲，母亲，风礼，担子太重了，她快扛不住了。

很累，真的很累，年关将至，很多事情在等她处理，她巴不得把自己掰成几瓣儿使。

好容易将母亲安抚下来，她又得换上风礼继承人的坚强外壳，披挂上阵。

幸好母亲已经稳定，现在她可以安心上飞机了。

风礼自中秋节大放异彩后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紧接着推出的几个系列的服饰都获得了比较中肯的评价，反响不错，但是因为这一次是连击炮，弹药实在不足，几个系列出完以后，新的设计接不上来，风礼太缺人才，本来之前来应聘的设计师并不少，但是苏念没瞧上几个，所以阮璇就更忙了，几次接下任务来，她都累得只剩半口气，巴不得抬上个菜刀一路杀到苏念办公室里去。

好不容易苏念又相中了一个新锐设计师，是个加拿大华裔，人长得帅，设计更是风格独特，已经有自己设计的牌子——Lin，阮璇才看见人家照片就催着苏念去面基，苏念无奈这个色女哇，之前取得联系，有试着打过几次电话，人家的态度是礼貌不失客气，无奈中透露着拒绝……十有八九是没希望的，结果在阮璇软磨硬泡下，苏念终于决定亲自去看一场这个Lin的秀，然后谈谈，争取一下，以表诚心。

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起飞，苏念离开医院径直去向机场，阮璇已经从候机大厅打来电话催促。

暮色降临，天气越来越冷了，苏念毫无形象眯着眼睛蜷缩在后车坐上，脑子里眩晕回想起一股薄荷香气，一种冷冽的香气，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那个怀抱真的很温暖舒适，她脑袋转了转蹭蹭头下面的抱枕，心道还是找不到那种感觉，坐起身来。车窗外华灯初上，她转头，路边一家公司的logo正在黑夜里耀武扬威——“今一”，车匆匆驶过，苏念的视线向着写字楼一路看上去，看到顶层亮着灯，她的心中渐渐流淌出一股暖流。

此时她忽然迫切地想知道，想听到他的一句话。举起手机来打电话的那一瞬她又怂了，最后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她想听他说那个答案，于是她问:我们，算什么?

机场高速上畅通无阻，苏念捏紧了手机一遍一遍地解了锁又息屏，她从未觉得等待一条信息竟如此煎熬。

然而直到她快要进安检都没有新消息发过来，苏念心里失落极了，赌气般地加快步伐，就在要进站之际，有人拦了她一下，是孙特助。

苏念正奇怪他的出现，孙特助递给她一个密封的文件夹，转达了顾简的话:“苏小姐，顾总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是对你这次出征有帮助。”

苏念挑了挑眉，扯过文件，道了声谢谢，转身就走。

孙特助懵了一下，刚刚这种行事风格到不像苏小姐啊，又想起些什么连忙对着苏念的背影解释了一下:“顾先生这几天都有点忙。”

苏念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紧文件夹，从心里萌动的那一块烧出一股怒火，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气闷得很。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越想越烦，索性甩甩头用几乎竞走的速度走向候机厅。

阮璇看见她，眉开眼笑地迎上来，叽叽喳喳在旁边说个不停，其间不乏许多设计的专业术语，不用听也知道，她去见一个同行一个对手她正十分亢奋。

苏念没仔细听她说什么，思绪依然游移在手机上，可是直到上飞机都没有接到来自于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