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
尧清叹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慢慢抚平,身子也一齐松懈下来。握紧的几乎像在手上生了根的剑也放开了,那精致又锋利的水剑也同血腥气一齐消散在空中。
靠着干枯的树上,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尧清有些昏昏欲睡。不过没有放松多久,麻烦就来了。
地面在颤动,细小的石子哪怕有棱有角也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没有希有,尧清恍然发觉希有不见了……原本是无关重要的……可是,百米远的天空却与这方天不同……
一声声不停歇的长啸或是哀嚎,情况一点也不妙啊,是兽潮……在这里,是什么样的兽潮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原以为半路的希有养不熟,可是,麻烦总是他先上,有点莫名的不安呢……
在这样的死地,难以有东西能给她生机。枯木歪斜横移,只有水珠们叮叮咚咚的在她周围蹦跳。
她站起来,水珠们像依赖主人的小狗一样,或滚或跳地跟随在她身后。
仅管收到了些许不同的感应,但希有也没有算到,兽潮,竟然是这样的兽潮!
一人高的猛兽形态各异,如果只是如此,倒也不足畏惧。然而那一人多高的蛮兽,周身黑气环绕,毫无一丝活物气息!狰狞的面目扭曲,只有白牙森森可见轮廓。
拳打脚踢,刀砍剑刺,明明血肉翻飞,却丝毫不能阻止它们前进。希有运气,掌心浮聚出两个光球,越聚越大,弹指一挥即向兽群飞去。
有的蛮兽被炸得粉身碎骨,终于不能再前行,然而这也只是稍微减缓了它们前进的脚步……这些满身戾气的死物,寻着血腥味儿来,是被关押在地狱里无数年的凶鬼饱受饥饿后,终于嗅到了血食的味道。
前赴后继,密密麻麻,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骨,没有犹豫,或者说本来就麻木。进食已经成了它们唯一的本能,无尽的杀戮也不能阻挡!
希有有点疲惫,有点狼狈,但他清楚的知道不能停,他可以预见她已经解决了那些杂碎,但他也清楚的明白,近乎千疮百孔的她已经难以解决这些蛮兽!生来尊贵的他也曾有过杀戮,但那是在有无数人同他冲杀陷阵的情况下,在这里,他知道,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出路。
收剑、聚气、发力、斩杀。刀剑砍在腐肉或白骨,这,是他剩下的唯一的出路。
“少年人不能冲动啊……”清灵而悦耳的声音,让希有有些高兴,却又焦急。
“走!快走!”
风从他耳边刮过,顿时被人提起一个度。悬在半空之中,希有觉出了自己握了半天剑的手有些微微打抖,那不是害怕,是累到极度的战栗。
“走?嗯,我走,然后等外面的人发现你失踪了千儿八百年,找到这里来,却发现北溟万万年出一个的鲲鹏居然在这里被鬼兽吭了个精光?那不好意思,万一人家找到我,我扯不清楚!”
她说话还是欠揍里带点风趣,但此时希有可不觉得好玩了,“你走,我们至少还能活一个。出去以后,至少………”
“至少告诉别人,大千世界竟被人藏匿了这样的地方?然后再让你死了也当救世主?”尧清挑眉,目光里尽是玩味。
他余下的话也说不出口,其实他想说,至少你能好好活着。不过谁知道呢?她出去了会不会好好活,谁也说不清楚。不如不说。
“不用多说了,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从我进来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它们不死就是我们死。”尧清伸手拍拍希有的肩膀,眼神示意希有,希有随着她的目光往上看,有透明的光波罩在上空,是很强大的阵法。
鬼兽见血食在半空中立着吃不到嘴,恼怒得跳起很高,许多凶猛的差点就要够到了,不过总是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有的落下去后又被新落下的砸得粉碎,又或者同时跳跃的两个在空中相撞,势均力敌,至死方休。
“你看,这明显已经有人设计好了的。玄十八仅仅是颗被舍弃的棋子,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杀红眼不顾任何代价!一个区区玄十八是动不了我的根本,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后续。不管你在不在,你帮不帮,我都注定要被它们围住。”
是这样的,玄十八的出场那么厉害,还以为他是大头的,却没想到费尽气力搞定了却原来只是一个铺垫。天空没有太阳,天很沉,光很暗,希有看着那时时流动的繁复而又绚丽的法阵波纹。显而易见到它的强大,所以他们被迫停留在这样的高度,被迫与那些毫无意识的蛮兽抢夺生的机会。
她究竟有什么不好,要让他们这样处心积虑的将她置之死地!希有看看她,尧清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的怒恨,也没有丝毫的恐惧。淡然得好像有些冷漠,就那么看着蛮兽们跳跃,摔死,或者被摔死。
他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她一样,她身上的秘密,她身上的故事,或许终其一生他也不一定探寻到。
尧清知道他在看她,余光瞥了他一眼,“我不认为这些东西永远够不到这个高度,总要与它们正面相对。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好好养养精神。”
她的语气较之先前带了一丝疲惫,希有扫过她身上已经凝住了的刀口,真难以想象,仙人之身居然连伤口也愈合不起。
他想帮她治治伤来着,还没有摸到呢,就听尧清一声不必。四下无语,只有锲而不舍跳跃着的蛮兽。良久,尧清又好像觉得不妥,又添了一句“多剩着灵力看鬼兽,能活着出去随你怎么折腾。”
两双眼睛一齐看着如演马戏的蛮兽跳过来跳过去,古朴典雅又不是豪气富贵的屋子里,一方水境浮在半空,几双或清明或混浊的眼珠子也紧紧的盯着他们。
一人胡须皆已花白,单手攥着一盏温茶,从牙齿缝里抠搜几个字来,“这鬼婆娘,死了几回没死透,倒学得鬼精鬼精的,那玄乌龟居然就那样死得渣也不剩了!”
“无妨无妨,我们不是也打算好了呢吗?说起来那结域阵法,还是她当初最拿得出手的阵法,总之我们几个是没办法了,也不知道她这样死在自己手里憋屈不憋屈………哈哈……”
“我说………”
几人颇为得意的交谈着。只有一人寂静无声,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着岁月之痕,只有他俊秀清尘,依旧二八容颜。正是先前支使云层中人行动的人。
他一人端坐在高座上,没人与他说话,像是没必要和他讲,又像是没胆量同他说。
看着挨得很近的两个人,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呢喃,“北溟的希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呢………”
他觉得有些困倦了,高处之上不胜寒,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拨弄着一只镌花的茶碗,修长如玉的手指一推,杯子倾倒,只喝过几口的茶水洒漫出来,一滴一滴,顺着边角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