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予解脱

尧清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蛮兽尸骨越堆越多……一次一次的跳跃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甚至有一次，几乎跳到了尧清面前，又被希有一剑劈回去。

尧清两人出不去，这方世界的鬼灵却能源源不断的进来。他们都清楚的意识到，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你还能布雨吗？”尧清沉寂了许久，终于挑过头问他。

希有点点头，呼风唤雨，是鲲鹏天生有的能力，只要他还是鲲鹏，就不受任何控制。哪怕地处蛮荒凶恶之地也不能使其改变分毫。

“你想到办法了？”

“是。我需要水，从天而降的水，就在这里，越多越好，越久越好。”

越多越好，希有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但就是本能的、发自灵魂深出的，毫不犹豫的信任。他开始聚灵，开始将气息散遍每一方水，水追随鲲的意念在这里聚集。

尧清抬头对着虚空某一方露出笑容，甜美而大方。随后手一挥，以灵气罩为界限的四周升起朦朦胧胧的雾气。

高座上端坐的人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却在见她这一笑之后微微发怔，没有人察觉出来，他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心底却有波涛汹涌。

微微思抻，他终于张口，“将零。”

虚空里突然跳出一人，满身戎甲，威武英俊。“少君。”

“去给他们添点麻烦，”那修长如玉的指头向水境一指，那里已经一片朦胧，“我不希望她还活着，让她死掉，然后你亲眼看着她在忘川泡几天再送她投胎。”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煞是好听，不大不小的声气传出来，叽叽喳喳的人们登时安静下来。

有人上前一步劝谏道，“少君，伏辛不能再留了！万把年也不见她有什么改变，我等认为，她该当湮灭为尘……”

“哦。”那人平静的听他说完，手隔空一拂，先前说话的人就从屋里飞出去，仿佛一粒尘埃，再不见踪影。

去得真远，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啦，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然大家都只是想长命些而已，那闭嘴当哑巴也没什么的。

少君不知从哪里变成一枚小小的戒指，放在手心认真的把玩。

“谁说没有变……她前几回都很乖了……反正我也不会死，我会等她很久很久……那么她再死一次，就又会变乖了。”

将零低垂着眼，沉默的听他说完，确认再没有其他的命令，又如同他来时一样，消失在虚空。

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凶兽们在雨水里更加雀跃，尧清淡淡的看着它们，很快就蹦跶不起来了的……

希有为她撑出灵力护罩，雨水有规则的避开了尧清。

“然后呢？”他忍不住问。

“然后？打伞比较有意思。”

希有也不继续追问，只是有耗些灵力给她变出一把伞来。伞上画的是翠绿的柳树枝条和淡黄色的星零花。

替打着伞，他离尧清就更近些。尧清抬眼看看这伞，由衷的夸赞，“伞很漂亮，撑好了。”

他并不大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尧清两指为刀向自己手心一划，嫣红的血珠沁出来，像白玉盆上开的梅朵。

“你——”

“嘘，”尧清食指放在嘴边，“不要说话，安静的欣赏它们解脱的喜悦。”

她手一挥，嫣红的血珠整整齐齐的排列好，柔荑翘着兰花指，把血珠一颗一颗的弹进顶上的乌云里、弹进点点滴滴的雨水中。

不多时，那些狰狞的蛮兽就再也跳不高了。它们痛苦的打滚，它们痛苦的东窜西撞，它们通天彻地的哀嚎………惨不忍睹！

雨不停，沁血的手不止，尧清依旧故我的弹出血珠。远处赶来的蛮兽开始减少，地上的停不下哀嚎。

“它们好像很痛，”希有说，“那么，你痛不痛？”

他已经感觉到尧清的虚弱了，这个姑娘一开始说打伞，只不过是为现在无力的半依在他身上找个好借口罢了。这个姑娘轻巧如鸿毛般，简直毫无重量！

“疼？不疼的。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尧清放缓弹出血珠的手，絮絮的说着，“它们是原来这方天地的生灵，早在万年甚至是更早以前就死掉了。它们的灵魂被禁锢在腐烂或半腐烂的肉身里，受凶煞的侵蚀。等它们戾气越来越重，慢慢失去自己的意识，就像刚才那样！多么丑恶！”

“现在，它们会痛苦，是因为它们在迎接它们即将到来的新生和自由！”

希有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她身上有无尽的光芒在吸引着他。

“不理解？也是，你从来没有在无休无止的绝望中挣扎求生过，永远不懂那一线生机对需要救赎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这有赤裸裸的讽刺，但少年人没有恼怒，甚至面色依旧平常。难道过分了？不会，他的心不是琉璃做的，可以说是铁打的，这点小话哪里能伤到堪称刀枪不入的他？！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尧清看着他的不言语，觉得有些不自在。

少年人挽开衣袖，露出精壮而不粗壮的漂亮的手臂，缓缓抬高，“用我的。”

尧清噗呲一声失笑，“不必也不能，只有我可以，或者，只有和我一样的人可以。”

“为什么？我的血也是沸腾的……”

“哈……不关沸腾不沸腾的事。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对我穷追猛打吗？”

希有摇摇头，不知道，但也不主动问。这样很好，也不太好。

“因为我是灵，或者是半灵。”

“灵？”

“真正的，在天地最初开始的生命，是真正的灵。而我，是人类同灵的孩子，所以算半灵。”

少年人点点头，沉默。这样很好，也不好。

尧清的嘴唇有点点苍白，血去得多了，哪怕不是精血，也有点撑不住。

“他们利用我们的力量，却又畏惧我们的力量。所以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就要排除我们这类潜在威胁。”

“我们？”

“我的朋友，伙伴，或者是弟弟妹妹。”尧清这样说着，看着打伞的不多言语的安静的人，不知他是无话可讲，还是依旧生性如此，“朋友，就像你，也算是朋友了。”

希有嘴角轻轻扬起笑，又悄悄把笑容提升几个度，多么不容易啊，她终于觉得他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