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飘着若有若无的绵绵细雨,空气在这初春之时还有几分寒冷。
一个女子坐在山上的小屋里,眼神时不时的飘向了唯一的那条上山的路,水润的杏眼偶尔也带了一丝迷茫的神色。
已经是第三日了。
安知婉叹了口气,默默的收拾了屋子中仅有的几件家当,过于粗重物件的她又带不走,况且她若是找不到无笙哥哥,说不定还得回来……
不多时,安知婉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一个人下了山。
只是,在她下山的那一刻,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与她擦肩而过。
安知婉师承清平散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比起师兄无笙来说,师父对她要好得多。
无笙在休憩之时谈过他的严厉却不失疼爱的父亲,也谈过温婉如水的母亲,还有可爱的妹妹,安知婉才知道,自己也该有这样的亲人的。
她也曾问过清平散人自己的父母在哪——她只有五岁之后的记忆,对父母没有半点儿印象。
清平散人总是回答她,她的父母很疼爱她,只是有些原因,现在她还不能知道。
虽然这样的答案总归让人有几分失落,但没见过别人家的境况,安知婉也说不上有几分失落。
十岁那年,安知婉收到了两份礼物,一份是父母留给她的,白若牛乳的玉上,有一个鲜艳如血的“婉”字,看着便价格不菲。
而另一件,便是一对极好看的银色铃铛,无笙送的。
安知婉整个童年都在师父的关爱和无笙师兄的照顾下,活的稳稳当当也开开心心,直到十二岁那年无笙离开了清平山。
他说会回来看她,可他食言了。
可是,师父死了。
她知道师父虽然归隐,但是却十分有名,她将师父身死的消息放了出去。
可是——这已第三日了,她仍旧没有等到无笙哥哥。
安知婉想着心事,没有在意身边的人,可那月白衣衫的男子看着安知婉的容颜呼吸一滞,随即唤来了身边的小厮。
“明月,你去派人跟着她,一定要保护好她,若是她伤着一根毫毛,暗影组的就自己领罚去吧!”
虽然语调轻飘飘的透着点喜悦,但是他嘴里说的话可分外不留情。
明月神色有些讶异,“主子?”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一会儿人丢了你就等死吧!”清风一把拖住还想问点什么的明月,制止了他还想作死的机会。
百里烨回眸看了眼那个蹦蹦跳跳极为不安分的身影,有些哑然失笑。
几年过去了,他的小师妹依旧是那么的可爱呢。
一行两人缓行上山,清风举着柄纸伞替百里烨遮挡着蒙蒙细雨。山道有几分湿滑,走的颇为艰辛。
“不用了。”百里烨让清风把伞合拢收好,“反正雨也不是很大。”
清爽的风卷挟着细碎的雨滴,只有清凉的舒爽,并没有半分不适。没有了打伞这种使人分心的活儿,没多久百里烨就带着清风到了山顶。
“王……公子。”清风看着面前一个新起的坟堆,也知道这次的目的地算是到了。
百里烨没有说话,视线牢牢的黏在那坟堆之上的东西。
坟堆上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银色的小铃铛,百里烨拾起来对着阳光看那小巧的铃舌,那个铃舌上刻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字——笙。
他没有告诉过安知婉铃舌的秘密,这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银铃。
这银铃本来就是一对,安知婉留在这里一个必然是希望在她离开之后,若是百里烨来之后,可以有她的线索。
“清风,等明月回来让他带人把我师父的坟修一下。”
百里烨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是清平散人给了他保护,这让他怎能不感激?
虽然安知婉已经很用心的收拾了坟堆,但毕竟只是个小丫头的手笔,一没经验二没材料,这墓还是极为寒碜的。
稍作休息,百里烨带着清风下山,边走边道:“这里已经快要到京城了,听说这几日二哥要大婚了,我不想走这趟浑水,就在这里多留几日吧。”
“可如妃娘娘和大皇子已经知道公子到蓬城了,恐怕不太好吧?”清风赶忙接道。
嘴上的话是这么说,清风心里却默默的腹诽着:明明二皇子婚礼的礼物早早便准备好了,这会儿不走怕是因为刚刚那个姑娘吧……
但想想刚刚稍微磨蹭了一下的明月,转眼间便沦为打杂一般的存在,这话他无论如何也会藏在心里的。
“没什么不好的。”百里烨神色淡淡的,好像在谈论一件不关他的事。
见百里烨留下的意愿已决,清风只得无奈的在此地包下一间上房,以作百里烨休息使用。
“公子,清平散人之墓我已让暗工组的人去办了。”明月已经办妥了所有的事情,灰头土脸的回来复命的。
百里烨点点头,“这半日折腾的也有些累了,都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已在蓬城安顿下来的安知婉第一次当家,以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才知道生活不易。不过是找个客栈安顿几日,她身上的银两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数了数剩下的银两,安知婉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看着桌子上几样简单的小菜。
正在安知婉心里发愁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嘈杂的人声中传入了她的耳畔。
“你可知道姚家二少爷昨日晚上被人给杀了?”旁边一桌人喝的微醺,可仍旧做出了一派神神秘秘的样子。
“怎的不知道?今个儿一大早就传遍了。我就说难怪昨天晚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把我吵得睡不着觉了。”大汉对面的那位撇了撇嘴,显然对这种已经人尽皆知的旧闻不感兴趣。
“听说是暗夜门的人干的……据说姚二少爷的人头,啧,值这个数。”大汉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让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安知婉眼前一亮。
虽然没有与人比试过,但是她知晓自己天赋绝顶,虽未努力习武,但师父也常说她与一流高手中的末流也有的一拼。
若是做杀手杀掉几个小杂鱼就有这么多钱挣……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想着,安知婉站起身来,有些许肉痛的从钱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走向了两位大汉。
“劳驾,二位可知这暗夜门什么来头?小女初来这蓬城,听二位刚刚的话很是惶恐,可否跟小女说说这暗夜门在何地,以后小女一定绕着道走。”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安知婉本来又长的柔柔弱弱,配上那副惶恐不安的眸子更是我见犹怜。两个大汉对视一眼,神情仍旧有几分犹豫。
见状,安知婉把笼在袖子里的银两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两位大汉的面前道:“这些银子就算是小女给二位的酒钱了,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