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剪不断

窗外似乎下起了小雨，点点滴滴地，似乎格外响亮，顾庭深的脸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还在愣神，顾庭深已经冷不防跨步走到她面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冷清又深邃。

“不要再逾越我的底线，末生。”他一字一顿地说，字字落在她的心上。

末生满心都是无奈，她并不想每一次和他相处都是这样的情况，她的每一条理由都是那么充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听一听？他们这样算是什么关系呢，他们不能总是这样以沉默结束，她在他的身边，好像从来没有快乐过，她爱他，他们朝夕相处，却远远比不上初识相逢的林凉雨。

顾庭深看出她还在出神，心里的怒气更增加了一分，他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越过她径直走向门外，留下一股呼啸的风。

末生望着门外孤独的长廊，许久才向前走了两步，慢慢地扶着沙发扶手一点一点的坐下。

半刻钟后，敲门声响起，末生悠悠地转过身去，沈远站在门外，见到末生摊坐在地上，有点吃惊，但很快毕恭毕敬地说：“末生小姐，先生命我接您回家。”

长时间的静默末生脸上已恢复往常，她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知道了。”

她跟着沈远回到了别墅，又命人将颜宛的车开回公司，这才安心回去。到了大厅，部分佣人已经入睡，只有林姨在厨房里忙活。

末生前脚刚想踏入楼梯口，又停了下来，就转身去了厨房。林姨做了一碗细面，正往里面放入一些佐料，将葱花剔除掉，所有人都知道，顾庭深不喜葱花。

“末生您回来了。”林姨察觉到她站在身后随口问一句。

“嗯。”末生回答，看了一眼诺大的厨房，昏暗的光线照得灶台上的厨具熠熠生辉。“这是给顾先生做的？”

“嗯，是的，先生回来交待想吃一碗面。”林姨笑意盈盈地看向她，这个家里与她讲话最多的人就是林姨，在她面前她也格外放松，所以她对林姨就像母亲一样。

“我替你送上去吧，”想起刚刚无言的结局，她虽然怕见他，但有些误会，总得解释清楚。

末生端了一碗细面，走到他房门口的时候站了一会儿，发现门没关，只露出一丝门缝，里面传来点点亮光，她轻轻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却发现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末生返身把细面放回电饭锅才又走回来。她靠近他，看到他的身子侧着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在所有相遇的日子里，她见他的时光几乎少之又少。她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心里温温热热的，心中不自觉又多了一分安心。不知不觉就跪坐在地上，仔细端详起来。闭上眼的他少了几分犀利，多了一丝柔和，像一个失去防备的小朋友，与这世界的美好相得益彰。若是没有人打扰，她甚至可以就这么一直的看下去。

她忍不住想起上次自己这么看他的时候还是两年前在南城大酒店门口，那时的他如现在一般慢条斯理地处理一切事物，说话井井有条，对人绅士有礼。他们坐在酒店的灯火处，看这冬日初升的月光。他们并肩坐着，彼此看着对方，不怎么说话，少有的沉默。却在灯火阑珊的酒店外，度过了她此生最安静，最想念的一个夜晚。

而今，时过境迁，所有的一切终将成为千般风景的记忆。

不知这些过境的记忆是否能在他心里留下与她一样的感同身受。

不知道睡了多久，顾庭深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末生的背影，他抬眼，就看她低着头，盘着一双腿坐在羊绒地毯上，忙忙碌碌地整理地上的一堆书。

他抬眼看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将近午夜。她还很精神的样子，认真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搬下来，又慢慢擦拭书叶的灰尘，小心翼翼的，生怕破损了绝世宝贝，然后又一本一本的重新分门别类好，轻轻移入书架，很寻常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对他来说，像是世间最大的诱惑。

这样的她，又让他多了一丝怜悯。他白天同人讲话，却时刻保持警惕，甚至不能说错，也不能有最真心的朋友，因为每一个人都可能怀有目的接近你。却在和余末生在一起时不同，她可以完全令人放心，她的每一个小毛病，每一句细微的话，每一次的言听计从，对他来说，都是他喜欢她的理由。

末生做事稍显磨蹭，但终究还是将书架理好了。她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时正好看到顾庭深的身子稍稍动了一下，立刻问：“我把你吵醒了？”

顾庭深这才坐起来，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盯着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架看了好半天。

“我看到你的书架有点乱，”她怕他误会，忍不住解释，“我没事，就整理了一下。”

他颔首，半晌才说：“嗯，我知道。”

末生恍惚了两秒，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会儿，接着问他：“你还饿吗？林姨做了一碗面。”

顾庭深看着她，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端上来吧。”

末生小心翼翼地端着面条送到他面前，“刚看你睡着了没叫你，但现在还是热的。”

他没说话，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他慢慢吃着面，却见她一直站在旁边，就开口问：“怎么不坐下？”

她看着他，反应了几秒才在沙发凳上坐下，抬起眉梢小声问：“需要水吗？”

他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回答：“嗯。”

末生又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在这微寒的深秋，热水冒出的热气冉冉升起，蒸得她云里雾里的。

顾庭深将就着喝了一口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乖乖站在他面前，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随口问：“有什么想说的？”

末生怔了怔，于是道：“颜宛帮我安排了一部戏，在南城郊外拍摄，得离开家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