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然是个有着自己的象牙塔的一个人,当然通俗点来说就是啊Q精神胜利法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从小学到高中毕业除了冒天下之大不韪领了那张结婚证似乎都便没有了再多惊世骇俗的举动,如果非说有的话,那就是一不小心打了整整十五年的太极。
很难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似乎对一切都如同世界末日般歇斯底里,可以称得上形意宗师安爷爷在安之然提出学武的那天晚上楞了一会儿后一句话没说起身批了件大氅迎着零下二十多度的大雪天跑去镇上就为了往河南打了个电话,然后三天后一个提了一袋顶级焦作怀菊花茶年逾古稀风尘仆仆的老者站在了李家屯的村口。
这个陈家沟照字辈的见着都得作揖的老人看着面相很好说话,只是对着安之然的爷爷似乎没什么好脸色,撂下一句过了今晚就两清便直接把安之然拎进屋里打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太极拳谱,然后就是安之然由形似到神似整整一夜无间断近乎自虐的模仿再模仿!
前三个小时老人先是无视,接着三个小时微微侧目,直至最后目瞪口呆!
第二天鸡鸣破晓,大雪洗洗漱漱终于停下,露出了在东北的冬天难得的大太阳。那个安爷爷守了一夜的柴门也随着第一缕炊烟的飘起而吱悠悠倦赖打开,出来一个显尽疲态得老者和精神抖擞的安之然。
安爷爷抖了抖身上的残霜含着笑刚想打招呼那个一夜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老人摆了摆手,随地找了个墩子一屁股拍下,老态横生的叹了口气说道:“幸亏好你喊的是我不是浙江那瘸子,不然这孩子枭雄一个,撑死了。”
安爷爷抖了抖眉毛,示意安之然去倒杯茶来,也缓缓的坐在老人身边,把那个极具东北特色的老烟枪点着了递了过去笑道:“老实说这孩子突然跟我说要习武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四年前把他从山里捡回来时身上的怨气戾气重的吓人,我这接下来估计还能有几年活头儿,能给他嵌进去一丝佛性也就能合眼了,这不就才找的你。”
老人起身拍了拍屁股,看着远处端着茶杯硬扛了一夜小身板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的安之然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老伙计儿突然老顽童似的大笑道“你可别想着和我两清,没门儿,欠我一记永春听桥儿!”说罢便犹如回光返照般大踏步转身离去,留给安之然一个伟岸到壮烈的背影。
安爷爷也随之起身,接过懵懵懂懂的安之然递过来的茶水苦笑着近乎自言自语:“陈进之啊陈进之,你还是没能忍住给我出了个天大难题啊!”
摸劲和听桥,安之然五岁就能坚持一夜的东西,太极的意劲里很好地掺杂进了咏春的路数,五岁就能坚持一夜的东西,如今可远远不止登堂入室这么简单了。所以当整个门板轰出来的那一刻如果范宪离得够近看的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安之然在随后的冲击中似乎永远都和门板处在这个微妙的平衡状态,直至最后已经不是重重的“拍”在墙上而是“贴”在墙上,一字之差,就当事人而言却足以缪之千里。
开门红之后对方并没着急着进来,而是抱着吃定范宪的态度不急不躁的待到门板带来的杂絮全部尘埃落定才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像是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致命一样。
最先走进来的是个看样子比安之然大不了多少的男子,一头浓密的卷发,胡须也有意修的很漂亮,一双小眼睛隐藏在茂盛的眉毛下时不时划过一抹凶光。胡须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光是看着就极具压迫感腱子肉多到不像话的皮肤黝黑高个子年轻人,看来这个保守估计也得二十万块上下的大门被粉碎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胡须男目光从安之然身上蜻蜓点水般划过,没有任何停留,显然类似于安之然这样的小人物连引起他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示意后面的壮汉理一下后便径直朝范宪走去。
壮汉名叫二龙,是个除了能打还是能打的骨鲠角色,扎手的很,那胡须男子如彗星般的迅速崛起其中就少不了二龙在最初街角巷尾一拳一腿实打实奠定的根基。
二龙慢慢逼近“摊”在墙角的安之然,其实此时的二龙更希望安之然能变成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最好是张飞对许诸能战个三天三夜的那种,不然纵然打败了也忒显得无趣了些。
“站起来打。”二龙语气很诚恳,看着犹如破罐子破摔的安之然竟隐约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大哥说了,男人没有躺着死的道理,更别谈你这摊着了,站起来!”
安之然抬了抬眼皮,用一种犹如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二龙,然后眼帘再次耷拉下来。虽然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却成功的把二龙逼到了情绪的绝境,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安之然的一手本事。
“我干你娘!”
伴随着二龙的怒吼充斥着纯粹力量俯身的一拳直接挥出,出乎安之然意料二龙没有用腿,而是这样舍长取短单纯只是为了泄愤和更具视觉冲击力。
很好,安之然很满意,满意的他都快要笑出声来,他不得不承认在此时此刻他根享受,享受这种绝境所带来的变态感官刺激。
听桥听桥,自然不是用耳朵听的,而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黐手练习所下意识形成的灵敏度,或消或打,自有天意。
二龙出拳后看着平静的犹如一汪清泉的安之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瞬间急速放大,但注定已覆水难收。只见安之然左手朝来势汹汹的拳头一贴一黏转瞬间便卸去大半力道,然后迅速转搭手成爪状钳住肘关节上方,常年摸劲出来出来的直觉直接顺势往里一带算是送了二龙一程,本来重心前倾就不稳的二龙直接丧失抵抗能力,与此同时安之然腰部陡然往右面弯出了一个诡异的程度,接着空闲着的右手一把搭上二龙的后脑勺,瞬间寸劲发力!
电光火石之间,二龙那颗壮硕的头颅已狠狠地撞在了安之然咯吱窝下面的墙上!
安之然不想死在起跑线上,更不想终结在跑道的中途,所以他选择一把抽出二龙身上随身带的砍刀二话不说直接给二龙抹了脖子。
刀很快,温热腥甜的血液随着一抹血浪溅射在安之然的身上,犹如一朵妖冶的曼陀罗在安之然脸上瞬间绽放!
被二龙喊了三年大哥的男人听见那声撞在墙上的巨响后转了转头,然后让安之然和范宪都目瞪口呆的这男人貌似也仅仅是转了转头而已!
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
男人没有着急,旁若无人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自顾自点上,然后把烟和那个极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一元打火机一股脑扔给安之然,道:“常年打鹰,终于被鹰啄了回眼,小兄弟好身手!”
安之然站直身子,将那柄堪称享受二龙自家媳妇儿待遇的砍刀死死的握在手里,身后雪白的墙面被溅射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血迹,脚边便是二龙那庞大到难以置信的尸体,安之然面无表情的站在中间,犹如一尊地狱杀神!
“我只是一个送衣服的,你说你跟我较个什么劲?”
安之然用袖子将脸上的血渍胡乱擦了擦,打心底里心疼这身没穿几天的新衣裳,道:“连我这种小人物都知道没有谁是必死必输的道理,我敢打赌五年前你差不多也就我现在这幅德行。你说你犯得着跟我过不去?杀妻仇还是夺子恨?还是就为了你们道上的斩草除根?”安之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然后狰狞着笑道:“自作孽不可活,你今儿要是倒在这儿了你说你是不是傻?”
今天所有事情都太过波诡云谲了些,本来九死一生的主角范宪如今连嘴都插不上,安之然这个跳梁小丑似的角色却站到了舞台和风暴的正中央。
范宪将手腕上的那个半抢半买弄来的江诗丹顿1972缓缓拿下放在茶几上,笑容玩味打断了欲言又止的男子,道:“谁都得有跌跟头的时候,想当年你谢寒不也就这么上的位?没资格去给人家品头论足,真的打赢我了,随你怎么逼逼。”
新旧时代的晦暗分明,老旧秩序的交叠更替。新一轮洗牌的开始,还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