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临近魔都,算是个灯下黑的好地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权力的更迭随着原始资本的极速积累下愈发目不暇接,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圈内圈外都屡见不鲜的谈资。
从七十年代投机倒把出现的黑道雏形开始,乐城的灰色便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些商人基因。商人重利,这使得他们更加的疯狂,更加的无视甚至蔑视那个可以称之为江湖道义的规则,更加的没有负罪感和羞耻心这种太过多余的东西。
范宪是湖北人,一个可以和天上九头鸟相提并论的地方。祖上都是书香门第,文革时不出意外的被冠上走资派和地主阶级的帽子,家族一落千丈。到了范宪这一辈更是苦不堪言,一家五口人,硬生生饿死三个,临死前都啃观音土啃出一个如孕妇般的大肚子。
在那个易子而食的最坏的时代,小小的范宪很感恩自己的那个无论如何困难都不忘记教自己识字的母亲,直至那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最终微笑着离去时,怀里抱着的仍是一本此生最爱易安居士的漱玉词。
当生活变成了生存,那么便一切皆有可能。
扒火车来到上海,然后辗转到乐城。从一个看场子的小弟到能和乐城一线大佬纨绔一桌子把酒言欢,已然丧心病狂的范宪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一将功成万骨枯,天字号凤凰男范宪的上位史必然充斥着血腥与暴力。
西游记里有句话说得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不过这一代的舞台中央属于他谢寒!
夜幕降临,黄金时段的小区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但江都别院最后面的几个独栋这边却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点生气儿。
范家别墅内。已然处于劣势的谢寒不紧不慢的将一支烟抽完,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道:“我是个生意人,打架我不擅长,宪哥动动手指头估摸着就能把我弄死,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谢寒指了指地上的龙二,“算是给宪哥家的大门赔罪,太暴力,哪能做的成生意,是不是?”
范宪正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大干一场,结果谢寒的一番话直接想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货是不是在唱空城计,如果是,这厮的养气功夫也忒老练了些,范宪不认为孙寒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点,盯着孙寒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道:“生意天天都在做,虽然不差这一单,但我范宪速素来没有跟钱过不去的习惯,什么生意谢老弟不妨说来听听?”
安之然一言不发的立在一边,没着急表态,他知道在这场小厮杀里面他能起的到决定性得作用,但一旦放大到场外二人所在势力的厮杀博弈他着实太过无力了些,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死死的抓住每一分能抓住的筹码。
“宪哥你这笑的可就太假了,”谢寒似乎完全没有点人在屋檐下的觉悟,晃晃悠悠的将整个身子都仰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宪哥你金盆洗手,然后我包宪哥你能安安稳稳的颐养天年,怎么样?”
一边的安之然似乎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针锋相对出的寒意,着实是谢寒那不知者无畏的气焰伴随着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太过让人咬牙切齿,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不是?
只见范宪摸了摸鼻子,没有意料之中的盛怒,甚至脸上还隐有笑意,最后竟演变成捧腹大笑,如同一个疯子听见了一个只有他才能听得懂的笑话,看向谢寒的眼神中也被安之然捕捉到一丝杀气。
“谢老弟倒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大笑之后的范宪声音更加的浑浊:“但是天底下哪有稳赚不陪的买卖?一不小心别在裤腰带上的脑袋可就真的要掉喽!”
剑拔弩张!
谢寒两手搭在沙发的边缘,修长的手指在沙发上不停的敲打,对范宪的威胁视而不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从口袋里扔出一堆照片,道:“这世道脑袋不值钱,五万块就够买一个了,这不就倒下一个?宪哥你既然不服老那我也不勉强,嫂子和侄女儿我安全回去就让人送来,怎么样?”
嘶!
安之然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知道为什么谢寒身处逆境还这么胸有成竹而范宪则脑子秀逗到在这栋房子里画地为牢。若不是安之然将二龙这个至少可以保护谢寒的存在给灭了今晚的范宪就真的丧失了一切的筹码了。
“今晚呢,算是咱俩兄弟小聚一番。”谢寒起身,将手插进裤子口袋,说不出的潇洒飘逸,道:“我给宪哥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我刚刚的建议,宪哥也别急着拒绝,还有一个月休养生息不是?当然我谢寒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一个月也是有条件的,”谢寒顿了顿,转身用手指向安之然,道:“把他让给我。”
安之然和范宪双双一惊,纷纷感叹自己和这第三者竟这么值钱,但范宪也只是想想罢了,摇了摇手,幸灾乐祸道:“这我做不了主,他是施姐的人,谢老弟要是有本事大可那条竹叶青哪里去要人。”
谢寒闻言一阵龇牙咧嘴,看向范宪的眼中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道:“宪哥这心机有点深啊,借着施姐的东风宁死也要泼我一身脏水?放心,我谢寒向来说话算数,一个月照旧!”
谢寒慢悠悠的离去走到安之然身边时安之然才诧异得发现没了二龙的对比这谢寒竟也有一米八之高!不是谁都能在他这个年纪和范宪涉及生死时气势还能稳压对方一头的,反正安之然自己做不到。
谢寒就这么直愣愣的扛起二龙的尸体从正门离开,而且丝毫没有疲态,看的安之然直咋舌,这厮也忒霸道了些。
安之然这场无妄之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给安之然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没能打通任督二脉什么的,就像是一块劣质的活血化瘀贴,除了体会撕下来那一刹的痛苦卵用没有。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范宪揉了揉太阳穴,很疲惫。
安之然想了想,直指问题核心,道:“我们为什么不把他截下来然后当做筹码,那样嫂子也能回来,而且今后会方便的多。”
范宪睁开眼一脸没有掩饰的震惊,没想到安之然能考虑到这一点,苦笑着解释道:“你不了解他,但凡能走到这一步的没有谁是偶然的,你我不知道,我敢打赌,我和他单对单,估摸着撑不过五分钟!”
安之然心中大骇!对谢寒的评价又狠狠的上升了一个档次,语调都不自觉有些波动,道:“那他怎么不直接把我们给直接咔嚓了?总不会真的是看上我了?”
范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再次闭上眼淡淡的说道:“我欠你条命。”
安之然将砍刀放下,也学着范宪摇了摇头,耐心的纠正道:“是三条。”对于自己的应当所得,安之然从来不会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