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没有家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女孩顾不得被树枝划破的皮肤，拼命的在呼啸的夜风中奔跑，耳边不时传来哥哥那夹杂着恐惧，颤抖和坚定的声音。

双腿如灌了铅似的麻木，四肢都渐渐的失去了知觉，她紧抿着嘴角，只剩下一个念头，再跑快一点！

女孩十岁的身体骨瘦如柴，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

孤儿院隔壁床的女孩在被叫到院长的房间后，身上多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接着几天，隔壁床的女孩就消失了，听他们说，是死了。

女孩们一个接一个的被院长叫去，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她很怕，害怕轮到自己的那一天。

“小小，我不会让你跟她们一样，我会保护你！”

于是，哥哥策划了这场逃跑，孤儿院的位置在城郊，一到晚上就鲜少有人路过。

“只要翻过面前这个小山坡，就到了环城公路，只要沿着公路一直走，就一定能找到人，千万不要去警局，记得我们原来的家吗？小小乖乖听话，去那里等哥哥。”

哥哥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女孩将每句话都烂熟于心。

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女孩翻了个跟头，石子在她身上划出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她无措的回头看去，只见哥哥身影一矮，被两个粗壮的男人狠狠地按在地上。

“跑！”

哥哥竭嘶底里地大喊如同一道惊雷在她心底扩散开来，视野里只剩下哥哥异常坚定的眼神，因恐惧而大张着嘴，但却只能发出一声声无措的呜咽。

咬着牙转身，眼看他们就要追上来，女孩脚下一踉跄，滚了下去！

山坡一路生长着茂密的丛林，凹凸不平的山坡上布满尖锐的石块，这么滚下去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两个男人咒骂一声，拿着手电筒在茂密的树丛里搜寻。

不知过了多久。

忍着头晕目眩，强睁着疲惫的眼皮，后脑勺在石块上磕了一个洞，身上的小伤更是数不胜数，可她却望着眼前的柏油公路露出一抹笑容。

这时，一辆汽车的车灯扫了过来。

女孩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她不知道这个车子有多贵重，只知道那个车子一尘不染，和自己这种脏兮兮的人格格不入，她想开口求助，可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

车窗摇下来，车后座坐着一个精致妆容的贵妇：“是她？”

车里传来另一道声音，“是她，她上头还有个哥哥。”

“救，救救我哥哥！”

女孩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拖着受伤的身体，冲到车前，连连恳求。

视线被泪水模糊，女孩看不清贵妇的长相，怯懦的站在稍远的距离，留在她脑海里最后的印象是——

贵妇眼睫低垂，眸中流露出一抹厌弃，“这趟来，本来就是为了你哥哥。”

……

“醒醒，小小！”

少女陡然一惊，腾地从铁板床上坐了起来。

男人被她吓了一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后，竟发现她一身冷汗，顿时目光转为担忧，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怎么了？不会发烧了吧？”

“没事。”少女很快从睡梦中的慌乱恢复过来。

她姓尚，跟那个把她和哥哥丢在孤儿院的人姓。叫小小，只因为上面有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她是最小的，所以简称小小，是了，那个女人连名字都没给她取。

如果说她过去的十几年里全是黑暗的话，那只有哥哥是她唯一的光。

尚小小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很不近人情的打开他的手，从久远的记忆里回神。

男人的担忧没有散去，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你不会是做噩梦了吧？其实像你这种年纪的小孩应该更依赖大人一点，我以为这两年下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是小孩了。”

尚小小惨白的面容恢复平静，抹了把脸，从床上站起来，转头对那男人说：“还有，我们的关系很普通，你少自以为是了。”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

男人身穿淡蓝色的制服，头发修整的一丝不苟，戴着一副眼镜，给人一种温雅的书生气，倒跟他的职业有种强烈的不匹配感。

尚小小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或许他介绍过不止一次，可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自然不会去记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警号后两位是十八，而她也一直以十八来称呼他。

少管所的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不想跟这里的任何人扯上关系，他们说着低俗的话，自以为是，喜欢拉小团体，这些人怕是在这里待上十年也不见得能改造好。

可她却和这些人关在一个地方，想想还真是讽刺。

“你快满十六岁了吧？”

十八仍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地说：“快到你回家的日子了，你家里人会来接你吧，好像正好赶在你生日前一天，真遗憾啊，我还想帮你庆生的！”

作为少管所的警员和兼职教师，相较于其他警员而言，十八的话显然有点多。

尚小小冷冷的看了十八一眼，说：“我没有家人。”

褪去稚嫩，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肤白甚雪，秋水剪瞳，瓜子小脸掩藏在如绸缎般的墨发下，杏眼一看过来，十八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她的视线，掩饰似的推了推眼镜。

第一次见到尚小小，恰是她刚被带到少管所来的那天，那年她十四岁。

当时十八刚分配到这里工作，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伙。

少女冷静自若，拒人于千里之外，清冷的气质和少管所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不知是因为她过于美丽的脸，还是这股子劲，十八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特别关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