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突然跑来告诉紫苏说:“小姐,城外那些老乡管你叫‘玉面慈心’敏姑娘呢。”
紫苏喷笑:“啥?”
蝶衣很得意:“他们都把你当成了仙子,就差给你立庙了。”
紫苏照镜子。虽然生的模样清秀,一双大眼睛显得很机灵,可是离“玉面”还是有点距离的。不过一个女人被赞美漂亮,总是高兴的。紫苏对着镜子乐滋滋。
蝶衣说:“我听厨房的钱大嫂说,二夫人也是个美人,人也好,就是命太薄。小姐,她们说你眼睛长得像二夫人呢。”
紫苏看过母亲的画像。古代工笔画,人物都是比较抽象的,看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知道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他本人身体健壮能吃能睡,显然没有继承到她娘病弱的身子。
次日紫苏又溜了出去。
马大嫂一看到紫苏,热情招呼:“姑娘,过来坐坐啊,我煮了茶叶蛋。”
紫苏笑:“不错啊,大嫂最近宽裕了。”
“我家那口子找了个看马的差使。”
“你们可以找到工了?”我欣喜。
马大嫂满脸喜色:“是啊。虽然还是不能进城,但是也不敢我们走了。有工打,这下吃饭就不愁了。”
马大嫂的儿子金柱一溜烟跑过来,嚷嚷着:“娘,那个先生帮二娃把腿接好了。”
马大嫂松口气:“那太好了。”又对我说,“这几日还来了一位先生,也为我们送食看病。”
紫苏一听,问:“是谁啊?”
“是我。”一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
紫苏转过身去。初春寒风中,薛少卿负手而立,风姿清腴,大有松柳之行梅雪之姿。他笑容和煦,更显得他容貌清俊秀雅,紫苏的小心肝都颤抖了一下。
薛少卿笑道:“我当那位天仙下凡的敏姑娘是谁,原来是你啊。”
紫苏脸皮再厚,这时也不好意思了。
马大嫂说:“原来你们认识啊。老人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好人也扎堆。”
紫苏问薛少卿:“你怎么也来了?”
薛少卿说:“我听说了城外有难民缺衣少食,居无定所,担心现在天气转暖,会有疫病流行,便来看看。”
学生老师一起逃课。万一谢夫人挑今天去巡视教学业绩,不会以为我们俩携手私奔了吧?
薛少卿说:“我一来就听他们在说一位心善阔绰的姑娘。四小姐真让我大开了眼界。”
紫苏红了脸,带着他往土地庙走,“你来了真好。我一个人还不大忙得过来。他们中有些身体弱的人,已经闹过一次伤寒,我用药压制了下来。但是我担心复发。他们聚居的这里,狭窄闭塞,饮用水都从旁边那条小渠里取。那渠水不干净,我虽嘱咐他们把水烧开了再用,但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薛少卿笑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在这里长住。官府已经允许店家等雇佣他们,他们找到了活,自然就会离开这里。你也就不用担心疫病会传播下去了。”
紫苏好奇:“不是一直不同意,还要赶人走的,怎么这就又变了?”
薛少卿还未说话,土地庙里的人看到了我们,热情地招呼:“赵姑娘,薛先生。”
这薛少卿魅力无敌,才来一天就把男女老少迷得团团转。只见他左手牵一个小姑娘,右手牵一个小男生,一下扭头和大妈说,一下转身和大伯聊。这里倒没我什么事了。
这时蝶衣忽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叫:“小姐,薛先生。赵家派人来找薛先生。”
薛少卿皱起了眉头。
紫苏试探着问:“赵小姐?”
薛少卿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位赵小姐也太厉害了,这样了都还不死心,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紫苏说:“不如你干脆当面和他说清楚。”
结果蝶衣都比紫苏聪明:“小姐,这样薛先生就有去无回了。”
也是,赵小姐可以想得开,赵老爷子就未必了。
紫苏对薛少卿说:“你还是快逃跑吧!”
蝶衣说:“来了十几个兵,东面西面都有。”
这是绞匪吗?
紫苏横下心,命令薛少卿:“脱衣服!”
薛少卿平日里再是沉稳镇定,也被这句话闹得一张俊脸立刻转了红。
紫苏跺脚:“我扮成你逃跑!”
薛少卿正色:“不行,不能连累你!”
紫苏干脆动手扒他衣服,边说:“即使抓到我又如何?我好歹是赵家姑娘,赵老头也不会这样得罪我爹的。”
云香也过来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扒下了宋子敬的外衣。他红着一张脸无力招架,连声拒绝,可怜又可爱。紫苏赶紧把衣服穿上。这身衣服薛少卿穿着很合身,换紫苏身上,长出一大截。他看着挺瘦的啊。
蝶衣刚帮紫苏把头发梳好,外面放风的小孩喊:“他们来了!”
紫苏把衣服一提,冲紫玉抛了个飞吻:“分道扬镳,书院汇合!”
不等看薛少卿的红脸,麻利地爬窗而出。
不出紫苏所料,那帮赵家兵果真把紫苏当成了薛少卿,全部都追了过来。在片地紫玉出没已久,熟悉地形,左转右拐,他们怎么都追不上。
紫苏见距离拉开,便一口气冲进了城里。这下可热闹开来了。
今日本来就有集市,大街上正热闹,卖东西,耍杂耍的,拖儿带女逛街的,把道路挤得个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身材矮小的人就占了大便宜。
紫苏展开她们赵家祖传“白鱼过隙”大法,脚不沾地,在人群里见缝就钻,一下溜出老远。
赵家兵眼见着追不上,气得大叫:“站住!站住!”
笑话!叫站住就站住,早天下无贼了!
紫苏正洋洋得意地钻出人群,冲遥远彼岸的赵家兵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
一个不明物体从侧猛地将紫苏打倒在地,紫玉摔得眼冒金星,疼痛无比。没力了。
然后听到一个威严正义的男声道:“堂堂盛京,天子脚下,容不得尔等泼皮小盗在此撒野!”
紫苏隔着散乱的头发努力望着那个优雅踱过来的闲事佬,虽然紫苏头晕目眩可还依旧可以看清他身长玉立衣着华贵面目英俊人模狗样。
紫苏愤怒地爬坐起来,冲他叫:“说什么呢?谁偷东西了?”
白面帅哥看清紫苏,愣了一下:“你是女子?”
紫苏顶着一头乱发,凶神恶煞,像个复仇女神:“女子又怎么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偷东西了?”
这边,那几个赵家兵终于力派众难穿越人海到达港口,气喘吁吁道:“宋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紫苏一手扶脸娇滴滴作芙蓉姐姐状:“几位兵哥哥,你们说什么?”
赵家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不是薛少卿?”
紫苏手放腰带上,作势要解:“要不要证明给你们看?”
“啊不用!不用!”赵家兵像是和尚出身,顿时吓得捂着眼睛四下逃窜,又打回头去城外继续找人了。
这招果真是万金油。
紫苏猛转过身去。白面帅哥还作瞠目结舌状。紫玉把自己不是很纤纤的玉指指着他的鼻子:“你!要给我道歉!”
旁边楼里奔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一听紫玉的话,大喝一声:“不得对二皇子无礼!”
二皇子?
紫苏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那些忠犬赶到,问:“怎么了?”
紫苏笑:“误会。都是误会。”
白面二皇子这时回过了神来,也道:“一场误会。”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紫苏眼睛忽然一亮,冲着忠犬里的某人高声叫:“狐狸哥哥!”
韩王孙本来就快缩离紫苏的视线了,被紫玉这么当众一点名,又只好硬着头皮抬起了头,惨淡一笑:“四妹妹啊。”
皇子小白说:“你们认识?”
韩王孙痛苦地说:“回殿下,这位姑娘是文博候谢太傅的么女。”
皇子小白一听,眼睛放光,道:“你是赵紫玉姑娘的妹妹?”
他念紫苏大姐姐的名字,就像我紫苏念薛少卿的名字一样,轻软温柔,脉脉含情,真是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紫苏恍然大悟,笑道:“惭愧。小女赶不及姐姐的十万分之一。”
“也……不是。”皇子小白大概想说“也是”,到口了才转成反义词,“姑娘天真活泼,纯朴未琢,不可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