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更加不见五指了。
之前的纷扰,也归于宁静。
此刻的郁林村,人们在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之后,都已经回家上炕休息……
日升而作,月升而眠,世人大抵如此。
天上那轮月亮此时却有些明亮,恰好照在郁林村一条狭窄的小径上。
村子里的这条小径旁,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岑澈一身破旧的衣衫,借着漆黑夜色,来到一间屋子后的低墙边。
见四周无人,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脚下,分开掩盖着的枯草,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狗洞。
岑澈深吸了一口夜晚的寒气,提了提神,便矮身从狗洞飞快钻了进去。
这是林重家的后院,有前后两间房舍。
前面是当做居住用,后面岑澈所在这一间则是放置杂物。
岑澈心知晚上云行烈削了林重的面子,以林重这种泼皮的性格,怎么会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气。
且不说岑澈早就知道林重亲大哥在郁致县当县尉,单就是他在这村子里的那五个伴当泼皮,也都不好相与,保不齐,明天还会来寻自家的麻烦。
岑澈在刚才回家的路上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加上这一年来在他乡的所见所闻,更是让这个原本单纯的少年早就心性变得不同以往。
爹爹岑二是个忠实憨厚的人,从来都是吃亏不作声,这一次,若非云大哥出手,只怕父亲还指不定被林重这个杂泼怎样欺辱,身为人子,如何不愤怒。
云行烈云大哥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家伙,但这件事却不想麻烦他。
所以,岑澈决定自己来寻个安生。
林重的家,自己大小就在村里外,熟得不能再熟,尽管离开村子一年,不过他相信林重不会改变这个屋子的什么……
岑澈进了林重家杂屋,观察了一下情况,猫着腰贴着墙根,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房间门口朝外边看去,见屋子外也是黑漆漆的鸦雀无声,便轻轻推开杂屋的房门,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到林重的居室。
和岑澈所料不差,晚上林重被云行烈一顿好打后自然感受受辱,此刻,应该是去寻找其他泼皮商量去了尚未回来。
岑澈闪身进入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
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摆设。
岑澈微眯着双眼,努力的适应了一下这房间里的黑暗,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很快就探清楚了房间的布置。
正对着大门,是一张抵着墙壁的低矮的炕榻。
床前有一面低矮桌案,上面摆放着粗糙的茶具。
岑澈又摸索片刻,很快便发现这墙角处摆着一个柜子,高约一丈有余。
岑澈把狼头短刀收好,打开柜子的门,整个人和刀都躲藏了进去,关上柜子门然后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默然不做声的仔细探听着柜子外的动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岑澈透过柜门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黑影绰绰,紧跟着房门被人推开。
略带醉意的林重,被一个泼皮伴当搀扶着的走进房间。
“我明天定然让岑家父子不得好死!”
柜子中的岑澈听闻此言,眸子一冷。
叫谁不得好死!
“大哥,放心吧,明天天一亮,我便和林三儿一道去郁致县请大老爷般兵过来,定要让那三个杂碎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到时候教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泼皮搀扶着林重在床上坐下,同气相应的说道。
林重醉醺醺的一摆手说,“四儿啊,你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你还要去县城……”
“那大哥你真没什么事情吧,有什么还要我去做的,尽管说一声。”
“没事了没事了,回去吧,回去吧!”
林重不耐烦的挥着手,林四连忙退出房间。
此刻,两个人都对那掩藏在柜子里泛着森冷的眸子,毫无所觉。
林重端起桌上的一碗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柜子中的岑澈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心跳仿佛都在不断加速,浑身上下也因为没来由的紧张而变得发烫起来。
再次抬头,却见林重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岑澈努力想让自己平静,所以并没有急着动手,继续蜷缩在柜子内,一动不动。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屋内烛光摇曳,忽明忽暗。
林重鼾声大作,显然已睡熟了……
岑澈慢慢撑起身子,伸了伸略已乏力的腿,轻轻推开柜门,而后匍匐着身子怕了几步过去,然后又等待了片刻后,见林重确实睡得沉了,这才慢慢从地面弯腰站起,蹑手蹑脚走近炕沿。
岑澈轻轻的拔出短刀,就着屋中微暗的光亮,将林重那张令人厌恶的面庞,看得清清楚楚。
岑澈的心,却更加砰砰跳动起来,他一点一点举起手中短刀,刀尖慢慢靠近林重的脖颈,当短刀距离林重脖颈大约还有半寸距离之时,他两手死命握着刀柄猛然用力……
噗——伴随着血涌,锋利无比的短刀,狠狠的扎进了林重的脖颈。
林重猛然睁眼,可没等他看清楚,岑澈握着刀柄的双手,赫然拼力一拉,刀刃带着一股血水就离开了林重的身子……
林重瞪着眼睛,两手手紧紧捂着脖颈,鲜血顺着两手汩汩流淌在炕铺上,瞬间染红了炕铺。他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岑澈冷漠的看着林重脖颈流着血水,慢慢死去。
最终,林重的身子抽搐两下就倒在血泊中,瞪着凸起的双眸一动不动……
岑澈动作干净利落,因此并未引起周围的动静。
夜色中,谁也没有觉察到这边发生的变故。
收起短刀,岑澈打开房门,而后便悄然走出房间。
清冷的夜风拂来,令岑澈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之前因为紧张在身上泛起的汗被风这么一吹,格外的冷。
他将林重家的房门关好,然后猫着腰一路小跑,重又返回到进来时的狗洞旁边。
沿着原路返回,岑澈在狗洞外,把枯草重又掩盖好。
四下里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这才顺着小路一路小跑,离开了林重的家。
一下子跑出去半里地,岑澈这才停下脚步,手扶路旁的一株枯木,弯着腰大口喘气。
岑澈的心绪也渐渐回复平静,想着赶快回到家,正要直起身子继续走,忽然间从黑暗中冲出一个人,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小子,做得好大事情!”
一瞬间,岑澈浑身仿佛筛糠般一抖,之前的冷静全都化为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