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烈看着趾高气扬骑在马上的白面男子对孩童的呵斥,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朝那中年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恰待开口,却被身后一对稚嫩的小手给拉住了。
“大哥哥,不要生气呀,瓜皮现在不就没事了吗,大家也很好啊。”
云行烈扭头看到被自己救下的孩童的脸上挂着纯真稚嫩的笑容,眼神似乎是在说:大哥哥,别跟那个人吵。
他不由得心里一软,同时心头更是一暖,这小娃娃虽然穿得破破烂烂的,而且身材因为营养不良而瘦瘦小小,那张脸上也被城门外的泥土给涂抹得有些脏兮兮,却仍然掩盖不住他一对小小眼眸中的天真和无邪。
云行烈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不再理会背后马匹身上射来的毒辣目光,蹲下身躯拍了拍这个叫做“瓜皮”的孩童的手,轻声细语说道:“大哥哥没有生气,对了,你住哪里,大哥哥送你回家吧!”
仍然举着马鞭的杜大人,被云行烈刚才的那一道带着怒意的眼神给瞪得心头一跳,他转过头朝四周瞧了一眼,发现除了已经上前的十几个骑马的劲装男子,身后不远处的两辆马车周围,更是还是好几十手执兵器、同样装束的男子,个个面色不善,一看便知不好相与。
杜大人心思转动,自己这一方只有十六个人,加上自己也不过十七人。
对方却有好几十人,倘若真打起来,眼下肯定是吃亏得紧了。
只是,刚才这个小子居然胆敢瞪我,本官心中真是又怒又恨,咽不下这气呀,若非你们仗着人多…
此时,一个身随左右的民壮,见到杜大人一脸阴晴不定、脸色不停变幻的模样,大概也是猜测到了他心中所思所疑,于是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杜大人,天色已晚,跟这群小屁孩较真,有失大人您英明潇洒的风度,眼下咱们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办,就暂且便宜他们这一回吧!”
杜大人闻听此言,知道现在的确不是跟对面硬扛的时候。
况且自己此次出城的确是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
此事干系重大,可不能闪失轻忽。
一念及此,他鼻音重重“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开口说道:“本官念在尔等一干无知孩童的份儿上,此次就饶过尔等,休得再让本官见到尔等!”
说罢,杜大人拨转马头,扬鞭笞马,对着民壮高叫一声:“走吧!”
说完后便头前而去,身后民壮紧随其后,不一时,就消失在云行烈众人视线之下。
“大哥哥,我住在县丞外的柳家村。”
闻言,云行烈摸了摸“瓜皮”的小脑袋,开口好奇的问道:“小家伙,告诉大哥哥,刚才为何不让大哥哥帮你!”
“大哥哥,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瓜皮歪着小脑袋问道。
周围那群小孩儿见杜大人一走,连忙没有了刚才的拘谨害怕模样,纷纷上前,围着云行烈叽叽喳喳说个不同。
“是啊,我们第一次来这里。”
云行烈回答道。
身侧,管洛骑马抱枪,脸上挂着一丝“真有趣”的笑容。
“这就对啦,大哥哥,你们还不知道吧,刚才那个人,就是咱们本地的大人物,他可是咱归安县的县丞大人,咱们得罪不起呀!”
瓜皮一张小脑袋有模有样的说道,听他的语气,似乎是有哪个大人这般告诉过他。
“是吗,原来刚才那人,竟然是鼎鼎厉害的县丞大人,咱们可的确是得罪不起哦!”
云行烈模仿着小孩儿瓜皮的模样语气,也这般说起话来。
惹得管洛等人忍不住呵呵一笑。
只是他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冷意,堂堂一县的二把手,作为归安县县丞,居然如此仗势欺人,对一群无知孩童进行恐吓威胁,今日若非自己等人在此地,只怕这群孩童会因为这番小小举动,会给家里带来大大的灾难。
呵呵!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县丞大人。
想必,平时也是作威作福欺压良民惯了的恶官。
“是啊,大哥哥,所以叫你们不要跟县丞大人吵架,县丞大人有很多人听他的话呢,有一次,我见到卖菜的张婆婆就因为摆的的菜挡了县城大人的那只马过不去,张婆婆就被他叫人关了好多天呀,后来还是张婆婆的儿子花了好多钱,才让张婆婆被放了出来的。”
瓜皮一边说着一边眼珠子转动着眼珠子。
“哦,原来县丞大人这样厉害,那咱们也不要跟他吵架了,大哥哥心里也害怕!”
云行烈装出一番害怕模样说道。
“是啊,大哥哥,瓜皮知道你们是好人,可是瓜皮听说,县丞大人可以管着好几百个人的。”
云行烈对此倒也心知肚明。
县令作为一个县丞最高长官,官阶是正七品,下面按照序位依次是县丞,正八品;县主薄,正九品;县尉,从九品,
一个县城,通常有三班衙役:
站班皂隶:负责跟随长官左右护卫开道,审判时站立大堂两侧,维持纪律,押送罪犯,执行刑讯及笞杖刑。
捕班快手:简称捕快,侦缉捉拿罪犯,查察案件,捕班快手通常每五十人,设置一队正,又称为快手“班头”。
壮班民壮:负责把守城门、衙门、仓库、监狱等要害部位,巡逻城乡道路。此外还有看守管理监狱的禁卒“牢头”;执行斩决的刽子手,检验尸、伤的仵作,巡夜的更夫,看管仓库的斗级库丁,以及报时的钟鼓夫等。亦三十人设置一队正,又称为“都头”。
县尉统领三班,而县丞虽是文职,却能有权临时调动县尉统领的三班衙役。
“大哥哥,你们是要进城去吧?”
瓜皮忽而话头一转,好奇问道。
“是啊,我们是要进城的,天色看起来要完全黑了啊,得赶紧找一家客栈。”
说着,云行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艳红如血的晚霞,早就在太阳余晖被夜幕逐渐笼罩之后,躲得不知影踪。
“大哥哥,我知道最好的客栈在哪里,我带你们去吧!”
瓜皮自告奋勇,说道。
“这…天色这么晚了,估计城门也快关闭了,到时候,你怎么回去呢,你爹娘会很着急的?”
云行烈代替瓜皮担忧的问道。
“大哥哥别担心,我经常在城里玩,玩的太晚有时候就不回家去,住在我曹姐姐家里哦!”
瓜皮笑着说道,似乎对自己有这么一位曹姐姐非常得意。
“是吗?既然这样,那我们可就要麻烦你咯,引路人!”
云行烈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回家去吧,我要带这位大哥哥进城找客栈住,别等我了,果壳,你去我家跟我爹娘说一声,就说我晚上住曹姐姐家里了,让他们别担心。”
“噢!”
一个年纪跟瓜皮差不多的瘦弱孩童点头应道。
随着瓜皮小小的手臂一挥,众小孩们便点头飞跑着朝城门外的方向纷纷离去。
……
“我这些伙伴家都在城外…所以不担心天黑…大哥哥,你们也好多人呀!”
瓜皮被云行烈抱上了马背,坐在云行烈身前,一行人依次进入了归安县城门。
“是啊,我来此地投亲,刚好路上遇见他们,和他们又是顺路,所以就结伴同行咯,对了小瓜皮,今年多大了?”
云行烈问道。
“大哥哥,我今年十岁啦!”
小瓜皮露出可爱的笑脸。
“十岁呀……”
云行烈若有所思,他微微低着头,将下巴贴着瓜皮的脑袋,陷入一丝回忆。
当年七岁的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片完全陌生的林子里。
在朔州朔阳城外这片林子里,孤身一人,稚嫩无助。
虽然心智早就成熟,可是这样一副纤弱的身躯,却是撑不起能够战胜林子中深藏着的危险。
倘若不是刚好返回朔阳的三个老兵路过,这怕自己早已经葬身狼腹。
只是如今,一晃十年,时过境迁,教会自己搏杀和箭术的三个老兵,和那些曾经伴随着他走过懵懂童年的军中老兵们,此时,却已经离他而去。
回忆起他们的音容笑貌,云行烈不由得心头一阵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