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绪中回神,当年救下自己的徐征如今也已经是垂垂老矣。
回首往事,云韵不胜唏嘘。
逃难的路上,若非徐征,只怕自己和哥哥早就不幸了
在碧云殿上,已经换回真名的云韵,手捧一本深蓝色封面翻开了一半的《大渝业录谱》,身体斜靠着墙柱,傍若无人全神贯注正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入深时,会皱眉,会思考,也会点头赞同。
当年昂藏彪悍、力敌千军的虎御侍卫铁铮,已然是暮年苍颜,站在云韵身侧,他始终将枯瘦的脊梁挺得笔直,看着云韵看书看得忘记时间,于是用带着怜爱关怀的苍老声音,轻声候道:“时辰不早,还是要早点休息。”
云韵仿佛刚从《大渝业录谱》的沉思中回过味儿来,他惊诧恍惚地问铁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过子时。”铁铮毕恭毕敬的回答。
云韵点点头,合上书籍,放在几上,从紫檀椅上站起身来,松松酸麻的手肘,揉揉僵曲的腿部,对铁铮略带歉意道:“都怪我,一看起书来就忘了时间,让你也陪着受累,咱们赶紧回去吧!”
“不要紧的,殿下!”铁铮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目光里全是慈爱,仿佛面前站着的青年不是尊贵的王爷,而是自己唯一的子嗣。
“铮叔,你可知道太祖的故事?”回府宅的路上,云韵好奇的问起关于大渝王朝开国皇帝的一些事情。从《大渝业录谱》之中,他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关于太祖的一些事情,却总是觉得有些地方竟是隐晦涩藏,不白于世,于是想问问身侧这个曾经参加过开国之战的宿老猛将。
铁铮早从岁月的磨砺中藏隐了昔日的峥嵘悍猛,变得像是温儒平静,跟随在云韵左右的他听闻此语,微笑着看向云韵:“若是殿下真想了解详细,老臣愿意悉言相告。”
“如此,就请铮叔细细说与我听,今晚且回宅府休息一晚,明日再详谈不迟。”云韵迈步朝着王府走去,铁铮身后一路紧随,左手始终按于腰间刀柄之上,以为防护,几声鸮号传来,更使月晦星稀,风凉露重的夜晚增加了些许迫人之感,也使铁铮护卫之心加重。
云韵却仿佛浑然不觉这样的夜色与平常有何不同,快步走着,仍做凝眉之状。
铁铮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殿下平素不喜闹热,也不愿意陛下为他安排护卫,所以遣回所有陛下为他安排的侍卫扈从,以至于大渝堂堂王爷,府宅除了王妃和王子,以及一名去年才过及笄之龄的小丫头充作婢女外,再无别人。
若非小丫头身世可怜,无家可依,殿下只怕也不会收她在府宅内。
铁铮自己,却是殿下邀请自己留下来,虽说是担任殿下之护卫,但放眼整个大渝王朝,只怕敢公然对王爷无礼的寥寥无人,所以护卫之名,不过是让自己安心留下才这样说的,只因为殿下了解自己此生终于孑然一身,若离了殿下,也是无处可去。
殿下素来喜欢读书,而读起书来,常常就是半日时光,有时读书入迷,也会忘记吃饭,所以铁铮必须陪在左右,才能时时提醒。
只是不知道这本寻常的《大渝业录谱》为何会得殿下这般看重。
铁铮紧紧护卫在云韵身后,提防四周的状况。
虽说大渝王朝的逸王爷万万人之上,尊贵至极,然而终究当年是掌权杀伐,辅佐帝王的智谋军师,为大渝的社稷运筹决策,施计灭敌,曾树敌无数,虽经十数年征伐,灭敌立国,然而枭雄余孽,不可小觑,那些曾经的一方诸侯残部,却是对王爷恨之入骨,难说不有藏于渝都之属,而密谋刺客之行。
所以,铁铮留下来,也是为了尽自己的力量保护王爷,免于为小人所伤。
一路行来,连接皇宫的街道皆是空旷无人,家家户户早已经熄灯入眠,除了远处鸮声之外,整条街道可称寂静安宁。街道尽头有一棵五人抱的高耸大松树,松树高约五丈有余,松树所在西北方向十步处,就是逸王府。
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朝着松树方向行去。
铁铮方欲开口询问云韵为何会对这本今晨才翻看的《大渝业录谱》饶有兴趣至此,下一瞬间,一丝异样自铁铮心头涌起,他浑身汗毛直立,全身上下紧绷如弦,飞快抱起毫无察觉到任何情况的王爷就地一滚,与此同时,几支离弦的狼牙利箭被堪堪躲过,箭刃带起的破空劲风在铁铮耳畔“呼呼”作响,箭头直钉入云韵方才所立之土数寸,箭尾犹自摇摆不定。
“什么人,滚出来!”
铁铮爆喝一声,将云韵带向房檐壁边暗处,并迅疾的从怀中掏出一支管装长筒,对着天空发射一道颇为刺目的燃烧亮烟,烟花在高空四散分溅,零星落下。
这是铁铮的求援信号。
“哼哼,”一声尖利中带着愤恨的男子声音自左边房檐顶上隐隐传来:“蔺承苏!云王爷!不管过去多久走了多远,你又身处何地居何高位,蔺某此仇今生必报,昔日施恩,今日化为一腔怒恨,玄机虽漏,天道好还,你我终究不可共存,他日我必手戮足下!今日不过给你一个小小警告,我们撤!”
话音落下,数道黑影从左侧房屋顶上纷纷纵跃遁去,继而归于安静,似乎刚才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除了云韵之前站立过的地方,残露在外的箭尾,真实的显示着刚才云韵差点就被射杀的证明。
铁铮暗暗松了一口气,若非对方似乎慑于自己求援信号发出后的来援,只怕自己还对付不了对方数名藏于暗中的刺客,若是自己倒也罢了,若是让王爷有任何不测,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王爷,你可受伤!?”
铁铮扶起云韵,关切而担忧的语气显露。
“多亏有铮叔,我没有事。”云韵淡淡的语气显示他内心的平静,似乎一点也不为刚才发生的危险感到惊讶恐惧。
“没事就好,老臣只恐卫护不周,有伤王爷万金之躯,负于先帝之托。”铁铮自责的说道,他的语气充满担忧和疑虑:“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