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狼

十几个大汉把马牵走了，但是，一早上，我就没看到阿古达木老人的影子，另外，还有不对的是，连乌力罕也不见了。

虽然我刚和马群接触不久，但是乌力罕与众马有着很多不同之处，首先，是他那眼神，和这马群首领的气质。

我在人群里找了很久，都没见到阿古达木老人，于是，就去了他的蒙古包里，当然，他也并没有在里面，但是，我还是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宝音却赶了过来，身为年轻人，总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懂和理解的冲撞劲儿，所以，一见到我救对我说“卫国，要不我们一起去看他们打黄羊？”

在北京长大的我，还真没见过打猎的。听宝音这么一说，立马就吸引住了我。于是，便答应了下来。接着，宝音便带着我去了马棚，拉了匹马，又放了马鞍。

我没有骑过马，刚上去就摔了下来，后来，不摔了，但是这马鞍隔的我蛋疼。而宝音，也是看着我滑稽的样子笑。

在大草原上骑马，那是真痛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广袤的地方，还有这绿油油的草，只是，今天这天色不怎么好，天灰沉沉的。

我和宝音跟着去打黄羊的队伍翻过了几道梁子，然后在梁子下面，我终于看到了黄羊群。妈的，黄羊真多，有二十多只！

而此时在梁子下饮水的黄羊，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的靠近自己。而那十几个拿着猎枪的大汉，像是一群准备围追堵截的狼群，一步步的靠近黄羊。

这时，宝音对我说“等着，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我心想，这宝音不是废话吗？我还等着今天晚上都尝尝黄羊肉呢！

而就在猎人准备围上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砰——”

这枪似乎并不是打向黄羊的，而是往天上打的，好像是在提醒黄羊，让它们赶紧逃。

而黄羊群，也是被这枪声惊到了，先是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便看到了一个个黑色的枪口，一只黄羊开始跑了，第二只也开始，后来，都开始跑了。越跑约乱，猎人们无暇顾及谁打枪吓跑了黄羊，而是骑着马，拿着枪一阵狂打，顿时黄沙漫漫。

接着，便是枪声，马蹄声，黄羊惨叫的声音。

这场战斗进行的很快，半个小时后，猎人们便消灭了所有的黄羊。一只只黄羊，被驮在了马背上。

来观看这次打猎的不光只有我和宝音，还有其他的知青，我们不住的鼓掌叫好，而队长，早已把马车停在了梁子上，然后把所有的黄羊尸体摆放到了车上。

这时，慕政委也在，他不住的对知青们喊“孩子们！今晚我们要吃黄羊肉了！吃黄羊肉了！”

这事我才觉得，幕政委打黄羊也许不是为了什么大仁大义，看他高兴的样子，或许只是为了也跟着尝尝野味，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走的一条亲民路线。毕竟当时知青人多，也不好管制，反正，自打我们来之后，这里很多幺蛾子，都是我们知青霍霍的。反正，我也管不来那么多，跟着粘粘光也是可以的。

城里娃没见过野味，当然也是很高兴，但是，我没有，而是一直在想，刚才的第一枪到底是谁打的。

然后就开始环顾四周，接着，便在另一处山坡上，看到了骑着乌力罕的阿古达木老人，这时，我突然想到，我刚才总觉得阿古达木老人房间不对劲，总觉得少些什么，原来是猎枪！但是人群似乎并没有在意那阵枪声来自哪里，而此时的我，本来还因为可以吃到黄羊肉而高兴，但是，自从看到阿古达木老人的身影时，内心却突然有一种落寞的感觉，这种感觉，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突然觉得，阿古达木老人或者就是草原上的英雄，在很多事情面前，他依旧做着自己，不像我，这样想起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甚至是可笑之至。

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又被看热闹的知青的欢呼声给淹没了。

然而，这一次打猎，并没有结束，猎人们，把猎物交给队长和慕政委之后，便转到了另一个常有黄羊出入的地方。

知青们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跟着拉着黄羊尸体的马车回去。

马车停在了另一处蒙古包前，然后人们就开始忙和了，架锅，烧火，剥黄羊，在弄成大块的肉，扔进锅里煮。

此时，队长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挥着手臂，让我们这些知青，一起唱歌。或许只是为了在幕政委跟前表现自己，但是，他真的做到了。

那年代，唱的歌也比较单一，但是，五音不全的我唱不准音，但是，又不能不唱，索性，就跟着张嘴，也不发声。

这就是理想的号召力吧，在这激愤昂扬的歌声里，我似乎看到了那些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年代，一波倒下了，另一波又站了起来，只有那把代表着灵魂和尊严的旗帜屹立不倒！像是，对着资产阶级呐喊，将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将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

那沙场，满天黄沙，连这草原，也有一串黄沙直奔而来，我看着看着便站了起来。起先，宝音是在我旁边坐着的，见我站了起来，就伸手去拉我。然后，我便看到了乌力罕，还有乌力罕背上背着枪的阿古达木老人。然后我就对宝音说“宝音！你爹！”

宝音，也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阿古达木老人骑着奔腾的乌力罕朝着我们而来。接着，等来到之后，便直接跳下了马，然后把缰绳扔给了迎过去的宝音。

歌声停了，所有人都看着阿古达木老人。

接着，阿古达木老人走了过来，慕政委看到了他背后的枪，大概想到了今天打黄羊时的那一枪是他放的。

阿古达木走了过来，看着一堆正在处理的黄羊，然后一脸的愤怒，然后用着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慕政委然后说“打猎的队伍呢？”

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在草原上打羊呢！还没回来。”

阿古达木老人接着说道“不能打了！这些还不够吗？在打，这雪狼就要出来了，到时候带来了诅咒，我们逃都逃不掉。”

我着实为阿古达木老人捏了一把汗，心想，这老头，满嘴的封建迷信。宝音，似乎也开始担心起他爹来。

这时，慕政委说道“这黄羊本来就是草原的一害，吃我们的草，就是在挖墙角！这样的敌人！我们不能放过！”

阿古达木老人有些急“黄羊是上天赐给狼的食物，也是我们祖先不驯化黄羊的原因，因为，做人不能贪，所以我们不能吃，不能吃！”

慕政委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怎么不能吃？这黄羊到处都是，我们应该打下所有的黄羊，把挖墙角的敌人给消灭！”

我心想，这慕政委还真他妈的会扯，什么玩意都能扯到别处。不过一想，那时候的年代的确是这样的。

阿古达木见自己说不通，接着，便气愤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便又骑到了乌力罕的身上。

傍晚的时候，猎队又带回了很多的黄羊，而之前弄回来的，也都煮熟了，慕政委便让人，升起了一堆的篝火，所有人，听着马头琴，看着民族歌舞，吃着大块的黄羊肉。

真他娘的香，撑得肚子痛，我也不住的往肚子里塞。那时候日子苦，我爹没从新疆被抓回来的时候，我和娘就靠野菜充饥。后来，我爹回来了，又有了工作，也就是，拿了薪资之后，才开始吃了点肉，但是，也没吃多久，这不爹又出了一些情况，薪资也停了。我这会儿，大口大口的吃着肉，但是一想，来的时候，家里的钱就不多了，不知道够爹和娘吃多久，说不定，已经开始吃烂菜叶了。想着想着，我就哭了，但是，哭也不当搁我吃肉。

正当我吃的香的时候，宝音若有所思的走了过来，然后对我说“我爹没在家。”

我这才想起来，是开饭前，宝音说要回家看看阿古达木老人。听宝音这样说，我就问“乌力罕在不？”

宝音摇了摇头，然后又说“猎枪也不在。”

接着，我就想，这马也不在，枪也不在，看来，阿古达木老人应该是没有回去。但是，阿古达木老人是草原上土生土长的人，再说，乌力罕不仅是一匹老马，也是马群的头马，再不然，不也带着枪的吗？于是，我就让宝音宽些心来，然后就让他坐在我的身边。

这篝火晚会依旧进行着，所有人都喝了酒，蒙古酒烈，看着都有些眩晕，在看那慕政委，也不顾形象的在篝火前扭着屁股跳舞。这时我才想，这人也是个啥都不懂的粗人，可是，在当时的那种社会，这种人实在太多了。

我也喝醉了，让宝音带我回去，但是，宝音似乎还没喝尽兴，便让我在等一会儿。于是，我便仰了身子，躺在了草原上。

草原的夜晚真美，月亮，星星，微微的风。我静静的看着，但是，不多时，这远处突然过来一层灰蒙蒙的迷雾，接着，便一点点的遮住了月亮。

所有人，都只顾着在呢玩，都没发现这一暮，但是，我看到了，而接着这迷雾而来的，便是这风。

“那是什么？”一位女知青叫了一声。

接着，我便坐了起来，只见在不远处的草原上，突然起了一处柱子，直插云霄，这是，不知道谁叫了一声说道“那是龙卷风！”

接着，那龙卷风越来越大，一时间，连我们周边也开始狂风大作，这篝火的火星，吹到了蒙古包上，引起了大火，于是，所有人便叫嚷着“快救火！快救火！”

这是，慕政委也开始指挥。但是，这风来的太快了，谁都不曾提防，所以，就是在怎么指挥，也是白搭，人群乱的狠。

这时，我拉着宝音问“你看，那风大概在什么地方？”

宝音一手按着自己的帽子，一手拉着自己的衣襟“是黄梁岗！”

黄梁岗？之前听宝音说，他家里那两个有着狼图腾的石碗就是阿古达木老人在黄梁岗上拾的。现在，在加上这风，我不由的觉得，这黄梁岗上倒是有一些神秘。

而就在，我一直盯着龙卷风的时候，突然，看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头狼，雪白色的狼！它正在吐着舌头，然后用一双很平静的眼神看着我们。于是，我忙又拉了一把正往忙着扑火的宝音说“你看，那狼怎么是白色的？”

宝音听到我的话之后，便朝着我说的方向看，接着，他便惊呼了一声“雪狼！是雪狼！”

接着，宝音便朝着雪狼的方向跪了下去，口里还念念有词，像是蒙古语，我听不懂。

宝音的话，很快惊动了其他人，所以，当他们看着那头白色的狼时，也都纷纷的跪了下来。而跪下来的也都是当地的蒙古人，只有我们这些知青，不明白这是怎么会事儿。

而此时，这慕政委看他们都跪了下来，心想，这哪行？这分明就是封建迷信，就忙着宣扬无神论，但是，此时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反正，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头狼，于是，慕政委便找了一把猎枪，然后朝着那雪狼的方向打了一枪。

这一枪，并没有打中雪狼，但是，还是把雪狼给吓跑了。接着，慕政委便说道“大家不要怕，那家伙已经逃跑了。”

但是，并没有人理会他。毕竟，这风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