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老者又伸出满是油污的右手,拍了拍岳子宁的肩头道:“小伙子,别尽挑好听的说,走,陪我老人家喝酒去,这小娃娃大概也是饿了。”
经那胖老者一说,岳子宁这才想起,他是有多时未曾用餐,自己倒是并不在意,但叶星儿只是一个小孩子,哪能忍得许久饥饿,不由便面露歉疚之色,伸手轻抚着叶星儿的肩头道:“星儿,你定是饿坏了吧,都怪子宁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没有。”叶星儿闻言仰起小脸,朝他灿然一笑,又轻声道:“星儿与爷爷流亡奔命的这段日子,也是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星儿吃得苦的,倒是子宁哥哥以后带着星儿,恐是多有不便,永无宁日了。”
岳子宁听在耳中,轻笑道:“不会的,子宁哥哥既然已经答应过爷爷,就一定会将你送去‘洗心茅舍’,再说子宁哥哥还有师傅和众位师兄,他们都会帮助子宁哥哥的,所以我们不用怕‘碧血教’的那帮坏人。”
那胖老者此时微微一声叹息,却道:“多乖巧懂事的娃娃啊,只可惜身患绝症,否则倒是一个练武的绝世之才。”
叶星儿像是被那胖老者提起了心事,此时忽然仰起脸来,望着岳子宁道:“子宁哥哥,你既然那么厉害,又有师傅和众位师兄可以帮你,那你可以替星儿报仇,杀了‘碧血教’的那些坏人吗?”
岳子宁似乎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叶星儿,竟有如此重的仇恨之心,又心痛她因身患绝症,终身不能练武,此时只低了身去,神色亦变得无比凝重,只轻声道:“星儿,子宁哥哥问你件事,若有一日,你医好了‘三阴绝脉症’,练成了绝世武学,你会替你爷爷报仇吗?”
“当然会。”叶星儿脱口而出,神色之中,竟忽得现出一种少年人所从不曾有过的决绝之情,岳子宁看在眼中,不由心内一惊,那胖老者亦微微一声叹息道:“怨怨相报,何时了,这小娃娃好重的仇恨之心啊,她患绝症,于她而言,或许是福不是祸呢。”
岳子宁微微一愣,只搂了叶星儿的肩头道:“走,星儿,我们陪老人家喝酒去。”
那胖老者听到喝酒二字,面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一个仰头,将酒葫芦里的酒全都倒进了嘴里,又拍着岳子宁的肩头道:“小伙子,前面不远便有家酒店,名唤‘迎福居’,那里的‘竹叶青’和‘酒扒鸡’可都是出了名的,我老人家今天遇着你,可真是有口福喽。”
岳子宁听在耳中,不由一阵苦笑,心想你一个出家之人,心中怎得全无佛祖,酒肉不忌的,又见了胖老者手中,那已残破不堪的酒葫芦,忽觉一阵心酸,不由道:“老人家,您将这个酒葫芦扔了吧,到了店里,晚辈再给你老人家买个新的。”
“咦,这可不行。”胖老者听到此言,面色一惊,竟将那酒葫芦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深怕岳子宁真的会扔了一般,嘴里又不停的嘟哝道:“这个酒葫芦可跟了我老人家有七八十年啦,宝贝的很,宝贝的很,我老人家可不舍得扔。”
岳子宁不由微微一笑,三人正欲走时,岳子宁心思一动,忽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叶星儿从旁见了,只轻声道:“子宁哥哥,你是不是想碧姐姐了?”
岳子宁听在耳中,不言,却微微一声叹息,胖老者道:“那个鬼丫头,她走不了的,到了‘迎福居’,你肯定能见到她的。”
“真的?”岳子宁不由脱口而出,紧跟着便面色一阵羞红,不知为何,自从认识了碧青莲后,他对她的思念之情,竟然超过了身在“天山”的众位师兄,想着几日后便可在‘武夷山’见到情如手足的众位师兄,岳子宁不由又笑了。
果如那胖老者所说,三人出了草屋,沿官道向北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果然见到了一家气派非凡的酒店,店前一块金字招牌,上书“迎福居”三个金色大字。
岳子宁知道这就是那胖老者所说的“迎福居”了,只是让他微感诧异的是,他们在官道上行了这许久,竟再也没有遇见过追击之人,心内正想时,早有店前小厮迎了上来,那都是一些迎来送往,见惯了世面的势利小人,先见了衣着华丽,气宇轩昂的岳子宁,又见了跟在他身旁,模样俊俏的叶星儿,不由满脸堆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只道:“这位爷,您想要吃些什么,是住店,还是打尖啊?”
岳子宁尚未答话,那小厮一回头,又见到了正欲跟着进来的胖老者,见他那满是油污,又破烂不堪的衣服,不由眉头一皱,上去就是一掌,将那胖老者推得倒在了地上,嘴里骂道:“你这个死和尚,你怎么也想进来,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人能随便进来的吗?都说遇见和尚,要饭的,是最倒霉了,我今天竟然两个都遇到了,真是倒霉透顶了。”
那胖老者不恼,也不怒,仍是慢吞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笑嘻嘻的道:“我说小哥,幸亏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要是遇见了别的和尚,那可才真叫倒霉呢。”
那小厮听罢,更不依了,上前就扯住了胖老者的衣领道:“我说怎么着,我打你,你还不服气是不是?是不是真欠揍了?”
岳子宁看在眼里,怕事情闹大,忙上前抓住那小厮的手道:“这位小哥,你误会了,这位老人家是我请来的客人。”
那小厮听了,立即换上笑脸,松了手,还不忘替胖老者理了理衣领,又向岳子宁道:“原来他老人家是爷您的客人,那就没事了。”又向那胖老者道:“都怪小的有眼无珠,照顾不周,慢待了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多包涵,多包涵,别与小的一般见识。”
胖老者笑道:“我老人家不见识,不见识,只要有酒喝,我老人家就什么都忘啦,忘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记得了。”
岳子宁笑了,叶星儿笑了,那小厮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