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又笑道:“冬梅,二少主说,既然你如此忠心于大少主,便先一步去等着大少主吧,他很快就会去与你相见了,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的。”夏雨一言既罢,眸中寒光一闪,只手已闪电般的伸出,紧紧的扼住了冬梅的咽喉,岳子宁见之大惊,急运“归元真气”,欲去救冬梅,却发现不知何时,碧青莲的双手,已紧紧的扣住了他的经脉之处,一时真气狂泄,竟再也发不出半点的气力,岳子宁不由面色一变,望着碧青莲,急而道:“青莲,你……”碧青莲微微苦涩一笑,只朝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冬梅被夏雨死死的扼住了咽喉,起先的时候,还在不停的挣扎扭动着身子,片刻过后,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呼吸急促,继而便慢慢的停止了挣扎,已然死去了。
岳子宁只觉心中一阵难受,眸中眼泪不由便慢慢的流了下来,正恍惚时,只听碧青莲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子宁,对不起……”再去看时,那夏雨已慢慢的松开了手,见了冬梅的身子缓缓的滑落于地上,不由又是一声冷哼道:“贱人,在这‘梅花宫’中,还敢和我斗,去死吧。”又见一人慢慢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脚步声踏碎了满地落叶,在深夜中发出轻脆的声音,犹如幽灵般的走至夏雨身旁,夏雨并不曾回头,只向那人道:“这个贱人死了,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啊。”她似乎早已经知道猜到了来人是谁,所以面色之上,并无半分的惊恐慌乱之色。
“怎么会?”那人轻声道,又伸手搂住了夏雨:“冬梅向着梅惊天,她早就该死了,你不出手,我也会杀了她的。”那人说话的声音,分明便是梅长苏。
岳子宁看到倏忽出现的梅长苏,不由亦是一愣,又听碧青莲从旁轻声道:“子宁,你看到了吗?如果刚刚你出手杀了夏雨,救下冬梅姑娘,我们的行迹便全然暴露了,那样,我们想找到梅惊天,可就难了。”
“可是……可是……”岳子宁素来心善,见了无辜枉死的冬梅,又见眼下情形,梅长苏与夏雨的种种阴谋,不用说,这“梅花宫”中已然发生剧变,而梅惊天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既而又担心梅惊天的安危,一时竟是无语。
碧青莲又轻声道:“子宁,冬梅姑娘已然死了,你难过又有何用,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他们的阴谋,找到梅惊天与那‘梅花宫’主才最要紧。”碧青莲一言既罢,忽而面色一变,朝岳子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在此时,深夜中又有一人如风般闪至梅长苏身前,对梅长苏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因为离得远,岳子宁二人并没有听清,却隐约可以看清来人的脸庞,正是那“梅花宫”管家梅冲,却听梅长苏回了句:“是吗?我们去看看。”
夏雨亦笑道:“你是该去看看他了,他怎么说也是你的……”继而三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碧青莲朝岳子宁看了一眼,只轻声道:“我们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言罢二人便一路尾随梅长苏三人而去,却见梅长苏三人穿过后院,由一条羊肠小道,竟往宫中西北方向去了,几人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停了下来,只见眼前荆棘密布,杂草丛生,甚或可见蛇虫之物在内不停的爬动着,眼前荒凉破败的景象与那“梅花宫”的万般繁华截然不同,岳子宁二人皆是一愣,心道梅长苏几人深夜来此凄清之地,到底想干什么,正想时,只见梅长苏忽然低下身来,轻轻的拨开了眼前的杂草与荆棘,几人又小心的向内行了片刻,眼前忽然现出一座假山,而那山门之处,正守着两个金甲武士,见了梅长苏,忙躬身行礼,皆道:“奴才见过二少主。”
梅长苏微微点了头,又向二人轻声的说了句话,便有一人站起身来,走至山门前,轻轻的扭开了门上的按钮,只听咔咔一阵响动之声,片刻过后,那山门竟慢慢的打开了,梅长苏几人躬身走了进去,那两个金甲武士却仍守于门外,一动不动,便如泥塑雕像一般,碧青莲向岳子宁轻声道:“梅长苏深夜来这诡异之地,想必他们的秘密必定藏于这洞穴之中,我们快进去看看。”
岳子宁望着那两个金甲武士道:“可是这两个人守在这里,我们若冒然杀了他们,必定会惊动梅长苏的。”
碧青莲眼波一转,心中已有计较,忽而向岳子宁道:“我引开他们,你进入洞穴,跟着梅长苏几人,看看这洞穴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你在洞穴之中发现了什么,都要尽快出来,绝不可被他们发现,更不可与他们发生冲突,一旦被梅长苏发现了行踪,后果将不堪设想,小翠与星儿都会有性命之忧,你记住了吗?”
岳子宁心神一禀,忙道:“我记住了,放心吧,我答应你不会意气用事的。”
碧青莲微微而笑,低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交给岳子宁道:“看到西北方向的那颗大树了吗?你运足‘归元真气’,将石子朝那大树用力掷去,一旦这两人离开,你即刻进入洞中,跟着梅长苏他们。”
岳子宁微微点头道:“我记住了。”言罢心念一转,忽而又道:“青莲你……这两人一看便是行家里手,怕不好对付的。”
碧青莲微微笑道:“我没事,我只是引开他们,又不与他们动手。”又娇嗔着说了句:“我哪有你那么笨。”
岳子宁当下运足“归元真气”,以十成的内力将手中石子朝那颗大树弹了过去,那石子捷闪如飞,在深夜中带着丝丝破风之声,撞到树后余力未消,又反弹而出,那两个金甲武士心中一惊,皆大喝道:“什么人?”便在此时,碧青莲身影便如幽魂般,在二人眼前一闪而逝,那两人一见之下,不待思索,已朝碧青莲追了过去。
岳子宁瞅准时机,身形一晃,已进了洞中,见了梅长苏几人便在前面,便一路尾随而去,而眼前所见,却是一条小溪,那溪水濯足而过,水波清澈,间或会有小鱼,在河水里欢快的游动,更为奇异的是,那小溪里面,竟长满了色彩艳丽,神态妖娆的五色小花,那花立于水面之上,无根无须,却不沉溺,仿佛是有生命以外的东西在依附着一样,连那花朵都似有了灵力一般。
眼前景色,像极了幻相,却美到极致,仿佛不真实的人间仙境,岳子宁恍惚之间,竟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梅长苏几人穿过了那条小溪,继而便进入了一条阴森而幽暗的甬道,那甬道约莫一丈来高,周围全是石壁,石壁的顶上以及角落之处到处都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蜘蛛网上落满了说不出名字的虫子,体形硕大,神态可怖的黑寡妇蜘蛛正在网上慢慢的向着眼前的猎物爬动着。
不止是黑寡妇蜘蛛,那甬道之内,还依稀可见动物或是人的死尸,那尸体已经腐烂霉变,有大量的蛆正在上面不停的蠕动着。
甬道之内,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恶臭而朽败的气味。
只是这不见天日,人迹难至的石洞之中,怎会出现人的死尸?岳子宁见之,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过了甬道之后,眼前便顿时开阔起来,当中一道石门,梅长苏立于门前,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掌心之处现出一朵形态妖娆的梅花,那石门应声而起,瞬间便有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
只见那石屋之内,金银珠宝,珍珠翡翠散落了一地,使整个石屋金碧辉煌,犹如宫殿一般。
梅长苏望着眼前这些他费尽心思,经营半生所累积起来的财富,就如见到了亲人一般,漆黑的眸中也闪动着贪欲以及兴奋的光芒,便连一旁的夏雨一瞬间见到了这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禁为之色变,只暗忖道:“怪不得义父誓要拿下‘梅花宫’,甚至不惜以最宠爱的侍女去引诱那梅惊天,若能得到这笔敌国之财,义父又何愁大事不成。”
梅长苏手捧一串珍珠项链,正在悉心把玩,忽听隔壁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
他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得便皱起了眉头,又继续朝前走去,石屋的尽头,又是一道石门,梅长苏用同样的方法开了门,进到隔壁房间里。
隔壁房间里没有阳光,没有金银珠宝,只有阴暗潮湿的气息,堆了满满一地的尸体,人的,或者是动物的。
还有一口巨大的瓮。
那瓮摆放在屋内靠墙角的位置上,瓮里依稀是一个人。
那人整个身子都被浸在瓮里,只留下一个头和两只手臂在外面。
梅长苏朝那只瓮慢慢的走了过去,还未靠近,便闻到一种腥臭而恶心的气味。
那种气味却让梅长苏变得越发兴奋起来,他阴鸷的脸上,竟现出一种奇异而古怪的笑容。他走到瓮前,慢慢的蹲下身子,伸手拨开那人遮住了整个脸的长发。
那是一张干枯而消瘦的脸庞,脸上没有肌肉,只有骨架,还有两只空洞而漆黑的眼睛,还在表明那的确是一个人。
梅长苏慢慢的在那人眼前蹲了下去,嘴角肌肉不住的抽动着,阴鸷的面上,也现出一种诡异的,犹如鬼魅般的笑容,只向那人道:“老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一定很舒服吧。”
那人听到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来,用一种空洞而茫然的眼神望着梅长苏,口中忽而喃喃道:“苏儿,苏儿,是你来了吗?”
梅冲与夏雨二人站在梅长苏身畔,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面上却毫无惊讶之色,仿佛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而隐于一旁的岳子宁听到那老人唤梅长苏为“苏儿”,不由心神一颤,身子竟禁不住的深深抖动了一下。
那老人竟唤梅长苏为“苏儿”,莫非他竟然是……
莫非眼前这干枯瘦小,形如厉鬼的老人,竟就是曾经名震天下的“梅花宫”主。
他是梅风扬?
岳子宁心内正想时,却见梅长苏听到那声称呼后,整个人竟忽然像是疯了一般,一脚便朝那大瓮踢了过去,口中不停的叫嚣道:“老鬼,你不要唤我‘苏儿’,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岳子宁听至此处,心中已再无疑虑,眼前这饱受摧残的老人,果然便是名满天下的“梅花宫”主梅风扬,只是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听梅长苏的言语,竟是他害得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生不如死,形如鬼魅。
他为何要如此做?
梅惊天呢?
梅惊天又在哪里?
依眼下情形看来,这果然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那么梅惊天也必然已经是遭了不测,性命堪忧了。
一念至此,岳了宁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就那么一点点慢慢的冷了下去。又听夏雨道:“梅风扬,义父早就说过,只要你答应合作,将“梅花七杀”之技传于义父,这‘梅花宫’还是你的,可是你却如此执迷不悟,才遭至如此下场,真是徒之奈何。”
梅风扬瞪着空洞的眼神,望着梅长苏,又喃喃道:“苏儿,屠人龙所谋者大,‘碧血教’想图谋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梅花宫’,而是整个天下武林,你不可以为虎作伥,你会毁了‘梅花宫’,会成为天下罪人的。”
碧血教。
左使者屠人龙。
梅长苏,夏雨口中的义父,竟然就是“碧血教”左使者屠人龙。
岳子宁这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果然就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梅花宫”乃为武林正道,“碧血教”是想先蚕食掉“梅花宫”,继而再并吞整个天下,而屠人龙尽遣教中高手,殂杀岳子宁等人,抢夺那“神魔创世录”,不过就是他们整个计划中的一小部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