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宁正想时,又听夏雨呵呵笑道:“梅风杨,你现在自身难保,却还在惦记着整个天下武林,真是可笑至及,义父天纵之才,睥睨天下,又岂是尔等宵小之辈可以相提并论的,‘碧血教’横扫江湖,已是大势所趋,你还是先惦记着自已的安危吧,莫要再操那份闲心了,这天下,迟早都得是义父的。”
梅长苏听至此处,不由微微皱了双眉,转头看了夏雨一眼,夏雨心神一动,继而又道:“梅风扬,你虽愚昧不堪,却所幸生了一个好儿子,长苏聪明绝顶,知时识务,已被义父认作义子,义父无子,将来所有的一切都必然会是长苏的,他定可光大你‘梅花宫’的千秋之业,你百年之后,逢年过节,阴阳两忌,也不至无人为你添香上坟,你死之后,亦可瞑目了。”
梅长苏听在耳中,才心下稍安,梅风扬却忽然抬起头来,从梅长苏,至夏雨,再到梅冲,一个个的看了过去,原本暗淡空洞的双眸,也倏忽现出一丝摄人的光彩,梅长苏几人瞧在眼中,正不解时,又听梅风扬喃喃自语道:“天儿,天儿……”
梅长苏眼神一禀,眸中杀机顿现,岳子宁隐于一旁,看得真切,正欲现身相救,又想起碧青莲之言,只能隐身窥探,绝不可轻举妄动,当下忙收敛心神,隐而不动,又听梅长苏嘴里犹如咆哮般的叫嚷道:“天儿,天儿,老鬼,你从小到大,就一直都在护着他,宠着他,觉得他什么都比我强,哪儿都比我优秀,就连那‘梅花宫’的镇宫之宝,‘梅花七杀’之技,你也只将最精髓之处传他而不传我,他是你的儿子,难道我不是吗?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的不公平,若非你厚此薄彼,我又怎么会自甘堕落,投靠‘碧血教’,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造成的……”
夏雨也呵呵笑道:“可怜的老头,你到现在还在惦记着那梅惊天,义父处心积虑,算无遗策,一心要收服‘梅花宫’,你既已被困,义父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梅惊天,你知道吗?义父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在‘梅花宫’中,真正可怕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你这个已经日暮之年的糟老头子,而是正当壮年,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梅惊天,他一直都是你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吧。”夏雨说至此处,下意识的便转了头去,看了身旁的梅长苏一眼,眸中的不屑之色一闪而逝,继而又道:“不过你这个才情盖世的儿子,他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你还记得若依吧,她其实并不是什么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而是义父曾经最最宠爱的侍女,你明白宠爱的意思吧,那就是独占枕席的床伴而已,义父为了你那宝贝儿子,可真是舍得,可若非义父所谋者大,便是那梅惊天再英才绝世,又怎配享用若依的身体。”
梅长苏此时忽而神色一变,又向夏雨道:“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夏雨呵呵笑道:“这是义父的意思,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反正明天你就可以见到义父了,何不亲自去问他。”言罢又道:“天快亮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莫让姓岳的那个小子知道此事,否则便麻烦了。”
岳子宁听罢心中一惊,连忙闪身而退,依原路返回,到了洞口,发现那两个金甲武士依然守在洞门外,心思一动,又依碧青莲之计,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朝着那颗大树激射而去,破风之声响起的瞬间,那两个金甲武士随风而动,岳子宁瞅准时机,身形一闪而逝,穿过那条羊肠小道,到了后院,此时天已隐隐亮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岳子宁看到碧青莲正站于冬梅门外愣得发呆,便悄然至其身后,轻声说了句:“青莲,怎么了?”
碧青莲乍然听到声音,不由一愣,回过头来,见是岳子宁,才微微露出笑意,岳子宁唤了声:“青莲”,正欲将那洞内之事告之碧青莲,碧青莲却道:“子宁,这些事慢些说,冬梅不见了。”岳子宁听了一愣,他清晰的记得,夏雨便在冬梅的门外,突施狠手,杀了冬梅,继而梅长苏与梅冲便出现了,接下来几人便去了那神秘的洞穴之中,冬梅的尸体一直未曾有人动过,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碧青莲微一思忖,忽而道:“一定是秋菊姑娘弄走了冬梅的尸身,她与冬梅的关系定然不错,我们去找她。”
岳子宁微微点头,二人正欲去时,突见后院房中,一间门房内突然闪出一人,神情慌乱,四下望了一眼,便又掩门而入,碧青莲瞧在眼中,见了那人正是秋菊,不由心中一喜道:“正愁找不着她呢。”二人说时,便朝那间房去了,至门前,碧青莲伸手敲门,许久才有人应声开门,现出秋菊神情慌乱的那张脸,见了岳子宁二人,先是一愣,继而才轻声道:“原来是岳少侠二位,不知……”
碧青莲微微笑道:“秋菊姑娘,我们有话问你,外面多有不便,还是进屋谈吧。”秋菊听在耳中,面色微变,终于还是闪身让于一旁,岳子宁二人进了房中,碧青莲四处望了一眼,才向秋菊轻笑道:“秋菊姑娘,你有没有见到过冬梅姑娘?我们有话问她。”
“没有,婢女没有见过冬梅。”秋菊颤声应道,眼神游离,却不自觉的朝床下瞟了一眼,碧青莲何其聪慧,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嘴里与冬菊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脚下却朝床边移了过去,至床榻处,忽然便伸手掀开了床单,只见床榻之下,冬梅的尸身果然正静静的躺在那儿。
秋菊见之,肝胆剧裂,倏时便在岳子宁二人面前跪了下去,直颤声道:“岳少侠,碧姑娘,冬梅真的不是奴婢杀的,二位一定要相信奴婢,不要告诉二少宫主,否则奴婢便死定了。”冬梅嘴里不停的求饶着,又趴在地上,不停的以头叩地,直到额头上都磕出了血,岳子宁心生不忍,正欲上前搀扶,碧青莲却伸手扯住了他,又向秋菊道:“秋菊姑娘,我们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让梅长苏知道,但你说冬梅不是你杀的,她的尸身又为何会在你的床下?”
秋菊这才抬起头来,拭干了眼角的泪水,又道:“冬梅真的不是奴婢杀的,今日奴婢起得早,正欲去冬梅处讨些东西,没曾想还没进屋,便见到了冬梅的尸身,奴婢心中难过,这才……这才……”
碧青莲微微笑道:“秋菊姑娘,你与冬梅的关系一向不错吧?”秋菊听了微微点头,碧青莲又道:“昨日我们刚入‘梅花宫’时,子宁问起你们梅大少主,冬梅似乎有话欲说,却被你制止住了,你一定知道她想说什么吧?”秋菊听在耳中,刹时面色苍白如纸,只颤声道:“没有,没有,奴婢不知道冬梅想说什么。”
碧青莲静静的望着秋菊,过了片刻,才又轻声道:“秋菊姑娘,你说冬梅不是你杀的,那么会是谁杀的呢?‘梅花宫’中死了人,而且还是你们宫主的近身侍婢,此事定然瞒不住的,你又何苦成为别人的替罪羔羊呢。”言罢不待秋菊开口,已又冷声道:“你已猜到是谁杀了冬梅,故而才要隐藏她的尸身,对不对?”
秋菊听在耳中,只颤抖着声音道:“没有,奴婢猜不到。”
碧青莲又道:“你知道是夏雨杀了冬梅对不对?昨天夜里,我们亲眼所见,是夏雨杀了冬梅,然后她与梅长苏还去了宫中西北方的假山之处,进了一个石洞之中,那个石洞中有什么秘密,你定然是知道的吧?”
夏雨听至此处,只觉全身一阵冰凉,正茫茫然不知所措时,岳子宁忽然道:“青莲,你知道我跟着梅长苏几人进了石洞后,见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梅风扬,他生命垂危,显然是已被梅长苏几人困于石洞之中已有多时。”接而又将石洞之中所见之事,以及梅长苏几人之言对碧青莲悉数说了。
碧青莲听罢,亦是面色剧变,只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屈天突,屠人龙等人的阴谋,梅长苏早被‘碧血教’收服了,这个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忤逆之子,竟能狠心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如此狠手。”言罢,像是忽而忆起了一事,又向岳子宁道:“那么梅惊天呢?你在石洞中可曾见到了梅惊天?”
“没有,被困石洞中的,只有梅风扬一人。”岳子宁言罢,又蹙紧了眉头道:“不过我在石洞中,还见到了很多已经腐烂掉了的尸体,莫非,莫非……”岳子宁一言至此,整个身子,竟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碧青莲沉声道:“绝不会,梅风扬既然还活着,梅惊天就绝不会死,他们不敢冒然杀他。”言罢又向秋菊道:“这‘梅花宫’中有许多的秘密,你定然知道梅惊天去了哪里?对不对?”
秋菊闻言,只瞪着惊恐的眸子,望着岳子宁,也不说话,只是不住的摇头,岳子宁又柔声道:“秋菊姑娘,你不用害怕,更要相信我们,我与惊天大哥情如兄弟,他若出了事,我一定会帮他的,你告诉我,这‘梅花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惊天大哥又去了哪里?”
秋菊静静的望着岳子宁,许久过后,心情才稍稍安定下来,只轻声道:“奴婢们在宫中,本来都过得很平静安宁,可自从一年前,梅大少主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叫若依的女子,一切便都变了,梅大少主深爱着那个叫若依的姑娘,更在一次醉酒之后,受若依的蛊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夫人与儿子,醒来后,大少主后悔自责,却没有勇气去杀死若依,那个他最爱的女子,自此而后,大少主便自暴自弃,一撅不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后来更与那个姑娘双双离去,不知所踪了。”
碧青莲刚刚已由岳子宁口中,听说了那个叫若依的女子,此时不由微一叹息道:“好一个至情至性的男子,可是他不知道,这场因缘,从始而终,都只是一场阴谋,梅惊天如此,又是何苦呢。”
岳子宁也叹息道:“秋菊姑娘,那你知道惊天大哥后来去了哪里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大少主自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秋菊言罢又道:“就在大少主离开后不久,夏雨也跟着进了宫中,就因为大少主不在了,他们才敢对宫主下手的。”那秋菊说着,竟突然在岳子宁二人面前跪了下去,只道:“岳少侠,求求你们一定要救出宫主,找回大少主啊。”
岳子宁忙伸出手去,将秋菊扶了起来,又转而望着碧青莲道:“青莲,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碧青莲闻言道:“自然是要先救出梅风扬,再设法找到梅惊天,梅风杨年纪已老,梅长苏腐朽不堪,眼下能主持大局的,唯有梅惊天一人,也只有他,才能挽救‘梅花宫’,免得落于‘碧血教’之手。”言罢又微一叹息道:“希望梅惊天能忘了旧事,重新振作起来吧。”
岳子宁闻言,清澈坚毅的眸中,也倏忽现出一丝无比坚定之色,只大声道:“会的,我相信惊天大哥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就像我三年前刚见到他时的样子。”言罢朝着碧青莲微微而笑,三人正说时,只听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碧青莲听在耳中,不由面色一变,只轻声道:“定是梅长苏几人从假山回来,不见了冬梅的尸身,那夏雨绝顶聪明,她定然已经想到是秋菊藏起了冬梅的尸身,子宁,我们快走,免得被他们发现。”言罢又向秋菊道:“秋菊,你不要害怕,更不要说我们来过,相信我们,一定会救出梅风扬,找回梅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