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人龙闻言,阴冷的面上,忽而现出一丝狡黠之意,只微微笑道:“自然是为了梅惊天。”
梅长苏听在耳中,不由心尖一颤,自从一年前,梅惊天与尹若依离开“梅花宫”后,便下落不明,音讯全无,这一年来,他用尽所有办法,亦未能探听到梅惊天二人的去处,可是梅惊天不死,他心难安,此时听屠人龙旧事重提,即而便道:“义父,这是为何?”
屠人龙又道:“义父刚刚得知,那‘医圣谷’同门之间,彼此会有一种特殊的联络方法,故而我们虽然找不到梅惊天,但秦舞阳一定可以的。”言罢又下意识的转了头去,望了地上已然死去的“鼠王”一眼,又道:“但那碧青莲聪慧绝顶,若我们冒然放出秦舞阳等人,势必会让碧青莲心生猜疑,以她的聪明才智,要猜出我们的用意并不是一件难事,故而义父才会借‘鼠王’之手,放秦舞阳等人出洞,他们一旦脱困,所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去寻找梅惊天,所以……,只要我们跟着他们,就定然能够找到梅惊天的。”屠人龙言罢,忽而面色一冷,梅长苏瞧在眼中,亦不由微微心惊,只暗道:“义父的心计智谋,果然莫测高深,远非常人能及。”又思屠人龙为了达成目的,甚至更以本教高手为饵,不惜杀之,其为人之阴狠残暴,亦可见一斑,转念又想:“义父为了并吞‘梅花宫’,可谓无所不用其及,若这次义父果真找到了梅惊天,梅惊天怕是必死无疑,可那……那毕竟是自己的同胞手足啊。”心念转处,又想起了被困后山石洞中的梅风扬,须臾之间,竟面色数变,屠人龙瞧在眼中,忽而冷声道:“长苏,你在想什么?”梅长苏心里一惊,忙道:“义父,既是如此,那我们快点跟上他们啊,若追丢了他们,要找梅惊天,怕就难了。”屠人龙听罢默不作声,此时一旁的“蛊王”却嘿嘿笑道:“梅公子无须担心,老夫早在那姓岳的小子身上种下了‘金蚕蛊’,他们跑不掉的。”
梅长苏听了一惊,不由转了头去,望着那“蛊王”,他与那“蛊王”相识以来,虽然从未见“蛊王”露过身手,却对那“蛊王”有一种莫名的惧怕之情,心道:“你喜欢与蛇虫为伴,身上尽是一些可怖的,叫不出名字的毒物,那‘金蚕蛊’,光听名字,就知道定是一种厉害的毒物。”转念又想:“你说你已经在岳子宁身上种下了‘金蚕蛊’,可我并未见你对他出手啊,不知那‘金蚕蛊’,你是什么时候,怎么种下的?”正想时,忽见那“蛊王”忽然手指一扬,有一物便从他手指甲中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梅长苏瞧得分明,但见那物不过就是一只豆粒般大小的,叫不出名字的怪异小虫,也无甚可怖之处,心内正有些失望,可谁知那小虫落于地上之后,竟然迎风便长,转瞬之间,已有三寸来长,朝着梅长苏面目凶光,迎风振翅,嗡嗡的响,肚皮之间竟是一片透明,连肌理纹路都清晰可见,继而便一路向北而去。
“蛊王”见此,不由哈哈笑道:“左使,只要我们跟着这个宝贝,定然可以找到岳子宁等人的。”一言既罢,忽有一人如飞而至,现于几人眼前,正是那“梅花宫”中,以“九天流转神功”击败了岳子宁的魏无忌。
魏无忌对自己有负于碧青莲之事绝口不提,却恼岳子宁抢走了他的小师妹,对岳子宁可谓是恨之入骨,故而连同那未曾一见的梅惊天也一并恨上了,此时只冷声道:“左使,我觉得那梅惊天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待我去后,定替左使杀了他。”“无忌……”屠人龙唤了一声,又微微叹息道:“其实那岳子宁也无甚厉害之处,不知莲姑娘怎么竟会看上那个傻小子了,若不是莲姑娘百般维护,你在‘梅花宫’中,便可杀了他,不过无忌你也无须担心,莲姑娘只是初入江湖,心智未熟,总有一日,待她明白了你的好,定然还会回到你身边的。”屠人龙这一番言语,可谓挑拨至及,无疑是撩到了魏无忌的痛处,不由心里,对岳子宁及梅惊天,是越发憎恨了。
听屠人龙倏忽提起碧青莲,梅长苏心念一转,不由又想起了夏雨,以及屠人龙与夏雨相处时的种种暧昧之举,屠人龙更是借榻而宿,占有了那张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床席,而父女二人在床上的所作之事,也不难猜想,梅长苏心里不由一阵痛楚,只喃喃言道:“义父,夏雨……”
屠人龙听了一愣,面色微变,却道:“长苏,大丈夫当以天下江山为重,又怎能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乱了心神。”言罢又拍着梅长苏的肩头大笑道:“夏雨本就是‘梅花宫’的婢女,他当然还是你的,义父昨日,不过就是借用而已,借用……”,梅长苏听了,正欲再言,忽见官道上一阵尘土飞扬,又有数匹健马由南而来,人数竟有五十人之多,待近了才看清楚,那些人均身着黑衣,左肩之上,均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却是“碧血教”独特的标记。
那些人至屠人龙眼前翻身下马,齐身跪拜,俱口呼:“左使。”“碧血教”教规甚严,等级有序,而屠人龙却是“碧血教”中,除了教主屈天突以外的二号人物,地位尊崇无比,故而那些人无不敬畏有之,屠人龙让众人起身而后,又有一人至屠人龙眼前,唤了声:“左使。”
屠人龙向那人道:“向坛主,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碧血教”属下,共设四坛,名为“清风坛”,“深火坛”,“烈雷坛”及“雾电坛”,此刻向屠人龙说话之人名为向问天,正是那“清风坛”的坛主,而他刚刚所带之人,也皆是“清风坛”属下教众。
向问天闻言道:“回左使,属下已探知,眼下已有不少正派中人正往‘武夷山’赶去,唯‘南宫世家’与‘无垢山庄’尚无人到,‘落日城’中,则是落日无敌与大少主落扶苏双双亲至。”
屠人龙听罢微微点头道:“‘三武剑派’气势正浓,‘武夷派’的青松掌门威名又甚,他之寿辰,正派中人,本该悉数到场的,落日无敌与青松交情莫逆,他自必亲至,这个我已经猜到了,听说那落扶苏也是一江湖俊杰,武功更已尽得其父之精髓,倒是不可小觑之人,不过还好教主已有应对之策。”言罢又道:“不过那个南宫皇甫向来自傲,他若不到,亦在情理之中。”
向问天听了又道:“我‘碧血教’四坛之中,已有三坛精锐尽出,连厉右使与百里姑娘亦到了。”
“哦,雨嫣也来了,很好,真的很好。”屠人龙微微笑道。
向问天继而又道:“不知左使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你先去吧。”屠人龙言罢,面色一冷,深邃的面上,竟慢慢的浮现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又道:“青松寿辰,我‘碧血教’,当送他一份大礼才是。”
向问天领命,率教众上马而去,屠人龙只道:“我们走,梅惊天还在等着我们呢。”
岳子宁几人随着秦舞阳,一心只想尽快找到梅惊天,全然没想到已陷入了屠人龙的陷阱之中,几人一路向北而去,岳子宁因想着很快便能见到久而未见的梅惊天,心中总有一些莫名的兴奋之情,碧青莲在担心着身困于“梅花宫”中小翠与叶星儿,面色之上便有些忧郁之情,而春兰却因为初出“梅花宫”,虽是一心要决意跟着秦舞阳,可想到从此而后,前程茫茫,心里总还有些忐忑难安,故而也是沉默不言,一路之上,几人各怀心事,至中午时分,不觉已行到一处镇上,但见眼前便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各色江湖中人来来往往,岳子宁心念一动,才忽而想起,此处已离“武夷山”不远,而青松道长的寿辰之日也已渐渐近了,眼前那些过往的江湖中人,想必多数,亦是要去往“武夷山”,为青松道长祝寿的,继而又想到,自己天山学艺多年,此次初下天门,便是为了遵从师命,前为青松道长祝寿的,而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包括认识了碧青莲与叶星儿,却是他始料不及的,想到碧青莲,他面庞上,不由又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碧青莲从旁见了,不由笑道:“子宁,你想到什么了?”
岳子宁闻言转了头来,望着碧青莲道:“青莲,你看这些江湖中人,他们多数都是要前往‘武夷山’,为青松道长祝寿的,‘三武剑派’威震江湖,堪为我正道之中流砥柱,青松道长又誉满江湖,他的寿辰,可是江湖大事,我正道中人,多数皆会前来的。”碧青莲听了,却微微嘟哝着嘴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岳子宁听了一愣,又轻声道:“青莲,你想过没有,此次若不是青松掌门寿辰,我也就不会出天山,若不出天山,我又怎么能认识你啊。”言罢竟伸出手去,轻轻扯住了碧青莲那柔若无骨的一双手,碧青莲的一双手被岳子宁握着,只觉心里一阵莫名的欢喜,好想时间就停在那里,被岳子宁那么永远的握着,心念一转,却不禁又蹙起了眉头,只仿如梦呓般喃喃的说了句:“你到了‘武夷山’,就能见到你师傅和小师妹,还有众位师兄了吧?”岳子宁听了,亦是心中一颤,他与碧青莲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有些事,仿佛他一直都在回避,但终究会有逃避不了的时候,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一念至此,不由又想起了杜九,想着此事,到了“武夷山”以后,亦不知该如何向师傅及“三武剑派”的众位掌门交待,不由微一叹息,碧青莲听了只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了杜九?你放心吧,杜九的眼睛是我弄瞎的,他和‘武陵派’‘元成子’那个老道也都是我杀的,让他们朝我来便是了,谁怕他们?”岳子宁一急,忙道:“可他们分明都是被‘血影魔僧’所杀,怎么能算到你头上呢?”碧青莲又微微撇了嘴角道:“反正我是邪教妖女,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的,便算是我杀的,又能如何?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可是……”岳子宁心中一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在此时,又有三四个人从他们眼前走了过去,进了隔壁的饭馆之中,看那几人的穿着打扮,分明便是“三武剑派”的人。岳子宁几人奔走了半日,看看时辰,也已是中午时分,几人都觉有些腹饿了,见那几人进了饭馆,春兰亦道:“秦大哥,你饿不饿?我们也进去吃些饭吧?吃饱了好继续赶路。”
秦舞阳见岳子宁二人聊了多时,看看二人面色,也已俱有不快之意,正愁无处劝慰二人,听春兰说起吃饭,刚好可以借机岔开话题,当下忙笑道:“子宁,碧姑娘,你们都饿了吧,我们也进去吃些饭。”岳子宁正犹豫时,碧青莲已朝他轻声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先进去吃饭吧,你看春兰都饿了。”
四人说时便进了店中,早有店中伙计迎了上来,将四人请至桌前坐了,又奉过茶来,才各自忙碌去了,岳子宁因刚刚言语之间,惹得碧青莲不快,正思量着说些中听的话,去逗碧青莲开心,隔壁桌上,那四个在座的“三武剑派”的人中,忽有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道:“嘿,我说哥们,咱们这次出来,吃饱喝足了,何不去‘翠香楼’找些乐子,我可听说了,那‘翠香楼’新来了一个姓尹的女子,可真是……”言罢口中啧啧有声,便不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