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右使人狂

魏无忌听罢面色一变，梅长苏亦暗自道：“当日我就说过，这姓岳的小子兼得数家之长，绝不是易与之辈，可笑你魏无忌一时得手，便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今日还不是要栽在他的手里。”他与魏无忌虽同为“碧血教”之人，却并无交情，此刻眼见魏无忌输了半招，心里是不悲反喜，只盼二人拚个你死我活，他便好坐收渔人之利。

再说岳子宁一招得手，不由心中豪情顿起，而原本对魏无忌的恐惧之情也荡然无存，又思他与碧青莲的同门之谊，二人自幼青梅竹马，心里总有那么一点说不出的酸楚之意，当下只大声道：“魏无忌，你想杀我惊天大哥，需得先问过我的意思。”

魏无忌却道：“天山岳子宁，我魏无忌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非要一再为难于我？莫非我魏无忌真的怕你不成？”言罢朝岳子宁怒目而视，岳子宁虽然武功高绝，却性情温和，向不与人为敌的，此刻听得魏无忌言语相激，又见魏无忌眸中那咄咄逼人之势，一时亦是词穷，不觉便转了身去，望向一旁的碧青莲。碧青莲笑道：“魏无忌，你向来自诩男儿，恃强斗狠，怎么事到如今，反而又临阵退缩，说出此等毫无骨气之言了，大丈夫以武立命，死则死尔，哪有什么怨仇可言。”

魏无忌正当盛年，自是心高气傲，刚刚一时不慎，以半招之数负于岳子宁，心中本已万分沮丧，又见得同门学艺多年，他以心系之的碧青莲，竟然心生外相，帮着别人来欺负自己，一时心中不由万念俱灰，只喟然道：“好，岳子宁，今日我魏无忌便与你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岳子宁耳中听了，不由微微皱了眉头，碧青莲亦是心中一惊，正待说话，却见魏无忌洁白的双掌之中，陡然泛起一阵青紫之气，不由心中大愕，仓促间直喊了声：“子宁小心，那是‘九天流转神功’。”魏无忌心念转处，不由掌势一收，望着岳子宁，忽然说了句：“姓岳的小子，你是喜欢我小师妹吧，可你知不知道？她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了。”话即出口，不由一阵狂笑，岳子宁不觉身子一颤，犹如万箭穿心一般，亦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碧青莲亦怒喝道：“魏无忌，你好卑鄙，你乱说什么。”言罢不待魏无忌开口，一招“洪荒神拳”中的“泰山压顶”已朝魏无忌攻了过去，这一下挟怒而发，魏无忌猝不及防，须臾之间，身子已被震飞了出去，嘴角鲜血溢出，“师哥。”碧青莲全没想到魏无忌竟会不闪不避，大惊之下，不由身子一闪，已至魏无忌身前，欲去相扶，见了魏无忌眸中那抹绝望与愤然之意，一时心中百转千回，闪过了千百个念头，二人同门学艺时的欢声笑语，魏无忌对她的万般疼惜与呵护，宠爱与包含，亦觉心中有愧，不由缩回了双手，只讷讷的说了句：“师哥，你怎么不躲的？”魏无忌踉跄着站起了身子，伸手拭净了嘴角的血渍，这时岳子宁也已闪至碧青莲身侧，魏无忌抬了头去，怔怔的望着二人，从碧青莲望到岳子宁，又从岳子宁望到碧青莲，久而才怆然道：“师妹，你真的忍心对我下手？我们那些事，你都已经忘记了是不是？你有了这姓岳的小子，便不要师哥了是不是？我们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言至此，魏无忌心中的激愤之情再难平抑，忽而只手前伸，手中的青紫之气越发弥漫开来，碧青莲惊愕之下，只唤了声：“师哥。”魏无忌已一掌击向了墙面，那砖石堆砌而成的墙面，瞬间轰然倒塌，一时砖石乱飞，尘土飞扬，碧青莲只摇头道：“师哥，那些事青莲都没有忘记，可是你忘记了爹爹是怎么对你的吗？这二十年来，爹爹待你胜似亲子，凡之所学，皆倾囊相授，便连那‘九天流转神功’，爹爹亦是传你不传我，只因我是女子，而爹爹盼望你能替他传继香火，可你是怎么回报爹爹的，我没有不爱你，我只是对你绝望了，你明白了吗？”魏无忌听罢抬了头去，望着碧青莲，一时面色数变，长久长久的沉默着，

屠人龙此时却道：“莲姑娘，属下觉得你和教主之间，定然还是有些误会没有解开，莫不如莲姑娘随属下等同回‘碧玉峰’，一来自分别而后，教主十分想念莲姑娘，二来莲姑娘师兄妹之间也可释尽前嫌，重归于好，莲姑娘觉得如何？”

碧青莲听罢转而望着屠人龙，不由冷哼了一声，只道：“屠人龙，要我重回‘碧玉峰’，你是痴心妄想，除非你与屈天突，还有厉人狂都死光死绝了，要不就待本姑娘哪日有能力杀尽尔等一干跳梁小丑，否则我绝不回‘碧玉峰’。”

碧青莲一言既罢，屠人龙几人皆变了脸色，“蛊王”此时道：“左使，既然莲姑娘心意已决，我们亦不好强求，只是不知岳少侠中了老夫的‘金蚕蛊’后，感觉如何？要不要老夫唤醒‘金蚕蛊’，让岳少侠尝一尝金蚕噬心的滋味？”言罢面色一变，口中忽而发出一阵奇异的啸声，便在此时，岳子宁忽然觉得胸口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慢慢的蠕动着一样，继而疼痛之感便慢慢的清晰起来，并且越来越厉，众人见得他额头之上冒出的大颗大颗的汗珠，均知他是在强忍痛苦，碧青莲亦是心中一阵惊愕，那日岳子宁虽然中了“金蚕蛊”，却一直都被他体内的“归元真气”强行压制着，也并未苏醒反扑，岳子宁的身子更是并无任何不适之处，故而久之，几人竟将此事给忘记了，碧青莲知是那“蛊王”口中的奇异啸声在作祟，当下不及思索，身子一晃，五指如勾，已朝那“蛊王”的手腕抓了过去，口中怒喝道：“‘蛊王’，快拿解药来。”于此同时，秦舞阳也已欺身而进，直道：“‘蛊王’，快说，‘金蚕蛊’之毒如何可解？”

那“蛊王”身形一闪，向后退了数步，口中啸声渐止，岳子宁胸口处的不适之感顿然消失，“蛊王”又呵呵笑道：“莫非堂堂‘医圣谷’传人，竟也解不了老夫的金蚕之毒吗？”停了一下，又道：“其实要解老夫的金蚕之毒，原也容易，不过……”

秦舞阳听“蛊王”言语之中，对“医圣谷”颇有轻视不屑之意，不觉心中微有怒意，可思眼下，为救岳子宁，绝不是徒逞口舌之时，当下面色一变，又道：“秦某学艺不精，医术浅薄，眼下确是解不了金蚕之毒，还请前辈赐教。”

“蛊王”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正待说话，忽听又有一人说道：“‘蛊王’说的是，莲姑娘既然心意已决，不愿回转‘碧玉峰’，那是教中之事，原也不好强求，只不过本使听说，近日来有一个天山后起之辈，竟连伤本教数名好手，本使倒要看看，他是何人？”跟着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高大威猛，身似铁塔一般，一头赤发，在阳光照耀下熠熠发光，煞是眩目。

“厉人狂。”碧青莲见了来人，不由一声惊呼，与此同时，岳子宁身后的“烈焰神剑”也忽而发出一声长啸，声音清脆，犹如虎啸龙吟一般。

碧血教，左右二使，九天十地，十九人王。

碧血右使，厉人狂。

“原来是厉兄到了，真是太好了。”屠人龙道。

“蛊王”亦笑道：“右使，你说的那人，便是天山的岳少侠。”言罢用手一指岳子宁，又道：“不过他现在已经中了老夫的金蚕之毒，性命已然握于老夫的手掌之中，右使对之，又有何惧？”

“噢？”厉人狂微微应了一声，又转而望了一眼门口蜷缩在地上的那个男人道：“既然岳少侠已经微不足惧，那么，便先杀了梅惊天再说。”他与屠人龙虽同属“碧血教”，位立左右二使，却向来是面合心异，此时为了抢功，故而有此一言，口中说时，手掌翻处，忽而一抹火焰升腾而起，正是他仗起成名的绝学“烈焰掌”，便在此时，又有一人娇声道：“右使，杀一个全无反抗之力的废物，何用右使亲自出手，还是由婢女来吧。”说时人群中便闪出一人，正是百里雨嫣。

百里雨嫣欺身而进，身形飘忽间，已闪至那男人眼前，左掌伸出，击向那男人的胸口，右手随势而上，便朝那男人的双目攻了过去。

“别杀我们少主。”“妖女住手……”忽然又有几人闪身而进，挡在了那男人身前，此时百里雨嫣招式尚未用老，忽闻惊呼之声，不觉手腕翻处，已朝当前一人胸口拍了下去，众人只听一声惨呼，那人的身子已横飞了出去，衣衫尽碎，胸前现出一个洞来。

“是‘摧心掌’。”碧青莲一声惊呼，不由便朝百里雨嫣望了过去。

“摧心掌”是屠人龙的成名绝学，而屠人龙手下有一婢，二童，三书生。

她终于知道百里雨嫣的真实身份了，也终于明白在那酒店之中，为何百里雨嫣一听到胡金牛出言侮辱“碧血教”之人，便狠心废掉他一只胳膊了，原来并非是因为那“妖女”二字，而是因为她本来就是“碧血教”中人，而且还是屠人龙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百里雨嫣竟然就是屠人龙手下的那一婢。

一婢，二童，三书生。

一婢百里雨嫣已然出现，“阴阳二童”已于“梅花宫”中，被屠人龙亲手所杀，那么那三书生呢？

那三书生又在哪里？

碧青莲心内想时，不经意的又瞥了头去，望了一眼春兰，恰见春兰正怔怔的望着那忽而出现的四个人，清澈的眸中，尽是迷惑与惊诧之色，不由便轻声道：“春兰，你怎么了？”

春兰只喃喃道：“是‘梅花四剑’。”

梅长苏也突兀着轻唤了一声：“‘梅花四剑’。”

“‘梅花四剑’？”碧青莲又道。

“嗯。”春兰微微点头，又道：“‘梅花四剑’是大少主的贴身侍卫，对大少主极为忠心，可自从一年前，大少主离奇失踪之后，‘梅花四剑’亦跟着消失了，我一直以为，以为是……，没想到他们竟活着。”她本来想说：“我一直以为是二少主害死了他们。”可话到嘴边，不由转头望了梅长苏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碧青莲心中自然明白她的想法，不由微微一笑，又轻声道：“没想到梅惊天危难之时，他们还能现身相救，真是忠义可嘉，只是可惜……”

“梅花四剑”甫一现身，便有一人被百里雨嫣震碎了心脏，死于当场，

其余三人见之，不觉心肝剧裂，义愤之下，也顾不得所谓的江湖规矩，一时联手去攻百里雨嫣，可到底武功差了百里雨嫣太多，片刻过后，已显现败相，岳子宁身子一动，正欲去助，却被碧青莲给扯住了衣服，又朝他摇了摇头，便在迟疑之间，又有二人死于百里雨嫣的“摧心掌”下，剩余一人眼见同伴皆死，直是双目尽赤，一连数招抢攻，竟都是不顾生死的拼命打法，继而一个回身，竟在那男人眼前跪了下去，直呼吼道：“大少主，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再不振作起来，便要没命了啊，‘梅花宫’也完了啊，宫主还正等着你前去相救呢，大少主，你快点振作起来啊……”那人口中说时，梅长苏及尹若依二人皆微微变了脸色，便连春兰也掉下了眼泪，那蒙昧混沌的男人，在听到“梅花宫”三个字的时候，也似乎微微皱了眉头，抬头看了跪在他面前的那人一眼，继而又慢慢的低下了头去，那人不由一声长叹，竟忽得伸出手，朝自己的头顶一掌拍了下去，瞬间天灵盖寸寸碎裂开来，鲜血喷溅，落到了那落拓男子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