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返人烟

深夜

荒野上，一辆破旧的马车在木轮的吱呀声中，缓缓驶入了另一个国家的境内。

薇薇安蒙松的睁开双眼，依靠着车棚坐起，习惯性的戴上了眼镜。

即使她已再也用不上了，长年累月的习惯依旧是让她忍不住去将眼镜戴上，自从被弄成了非人类后，她自己也没觉得有多大改变，无非是多了一条羊尾巴而已。

虽然一直憋在衣服里有点闷热....也不清楚洗澡的时候该怎么办，但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变成满脸血管又长着羊头的恶魔后，这些小问题总归是算好的了，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莱拉的状况，之前伍德用随身携带的传送术式将她送到丹的店铺后，自己与莱拉的联系便中断了，那时莱拉的哭颜，依旧烙在自己的心底。

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呢？能不能适应在丹那里的工作呢？以她的性格估计会闯出不少乱子呢，希望丹能多原谅她就好了。

薇薇安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马车不大，两人挤在一个大约厕所大小的空间里怪难受的，伍德还因薇薇安以少女就寝为由，几乎被挤下了马车，只留一处刚好足够坐下的位置——双脚还得悬在马车外。

这也得拜这几天的相处所赐，薇薇安充分的了解到，这个看上去吓人的黑骑士——伍德，其实是个好的不行的老好人，虽然看着大只，实际上很好欺负，至少薇薇安说的话他总是没什么意见反驳。

“咔...咔..”

伍德摆弄着与他不相衬的小音乐盒，熟练的调整着它的音准，借着微亮的月光，她看见了音乐盒盖子上嵌着的女人照片。

这几天下来，她对他愈发了解。

怎么说好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典型的好男人，无论是在厨艺上还是在战斗中，估计在家庭里，都毫无疑问是一个挺完美的男人，教会里将薇薇安当作女儿教她的修女曾经教过她一些关于怎么看男人的“秘法”，至于那位修女是怎么熟知这些“秘法”的，薇薇安无处得知。

她很难想象伍德会有机会在血腥的战场上，一边披着围裙，一边施展厨艺，为此她还追着伍德问了一下。

对此他的解释是：因为之前也有过一段与其他人踏上旅途的经历，而碰巧那个人并不会煮饭，所以这一块全由他包下了。

一想起来，之前伍德曾以为她会因变成半魔而伤心，一个战场上英姿飒爽的黑骑士居然竭力的想逗一个小姑娘开心而扮鬼脸时，她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怎么了？”

伍德不难注意她火炬般的眼神，为了让怀中揣着的大剑不至于掉下马车，他尽量用最小的动作转身，问道。

“不是，没什么...”

薇薇安不好意思的躲开他的视线，低头看着别处。

“唔....”

他没继续问下去，又继续把玩起手中的音乐盒，不断的播放着同一篇乐章。

清澈的月光刚好洒在马车上，照到伍德黑漆漆的铠甲上反射不出一丝的光亮，倒是那依靠着肩膀的大剑泛着淡银色的微光。

也不知道这把连恶魔都能诛杀的大杀器究竟砍杀了些什么，以及它到底保护了些什么。

不过就是知道了，估计也没什么意义。

睡意涌来，这几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累了。

薇薇安时常在想。

伍德剃了胡子会是什么样的。

伴随着马车阵阵的颠簸与音乐盒发出的柔美乐色，她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带带入了梦中。

当朦胧的睡眼再次睁开时，马车外已经是正午了，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巨石平原，不时有几颗巨树或是一小摊草地甚至是一汪湖水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都是拜【伟大战争】所赐，为了抵御沿海地区的攻势，几个国家的王不惜调用了数十个当时顶级的大魔法师和数百门魔导炮，对着地方进行了为期半年的狂轰滥炸，导致当地的元素极其混乱，此处地下的生命洪流也受到不可估量的伤害，自那时起，这里便充满了有杂乱的元素与扭曲的生命力组成的怪物“元精”

一路上只有怪石嶙峋的岩盘是不变的风景，不时有风吹过，“呜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伍德正坐在马车的前头，充当起马夫的角色。

原有的马夫早在半途中就下了车，谁说想好了不趟这浑水，匆忙骑走一匹马，自顾自地回去了，顺带将破旧的马车以及车上的干粮和食物以低价兜售给二人。

他从昨晚开始就没睡？

薇薇安想着，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擦拭眼角的水珠，戴上眼镜。

用手轻指点在灰白的地图上，划过占了一大块的拉纳里森林，计算起他们现在的位置。

“伍德先生，我们走了多久了？”她扶了扶眼镜，问道。

“16星时29星刻48星秒”

唔...这么精准么..

“我们已经到了”

伍德打断了她的下一个提问，指向远处高耸的边境城门，递给了她一个小巧的望远镜。

“不过很奇怪...”他又接着说道。

“居然白天没一个人把守边境”

“呃.....”

果然跟着他就准没什么好事....

马车的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不一会他们就驶到了边境城门的正下方。

确实是无人把守。

没有战斗痕迹、血迹、也没有其他的比较奇怪的地方。

除了边境居然没人把守这件事本身。

大门敞开着，国家级别的防御术式也正常运行。

看样子，应该不是被强攻，而是士兵们全被调去了其他地方去了，可这又完全不符合道理。

不过对于马匹来说，有人没人都是一样。它无视周围寂静的气氛，拖着薇薇安他们，一步步往城门内踏去。

“这太奇怪了...不管怎么大的情况也...不至于这样吧？”薇薇安感叹道。

“嗯...或许国家本身出现了什么问题吧”伍德的声音似笑非笑。

薇薇安不敢再想下去了。

“没记错的话...前面就能到哈勃港了”伍德话锋一转。

这或许是她离开上一个边境小镇后，听到过的最令她兴奋的消息了。

说实话，她其实已经有两天没有泡过澡了。

虽然一路上的温度都偏低，身上也没出过什么汗，洗澡都有在旅馆进行过，但出于习惯上，她无时无刻想再泡在宽大的浴缸里，美美的泡一次澡。

再说，她也得换一身衣服了，身上带着的换洗的衣服也都因为战斗而残残破破的。

在穿过一片枯木林后，乌列镇突兀的热闹景象映在她的瞳孔之中，这是到达哈勃港之前的最后一个驿站

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对比起繁华的卡恩镇，这比那里的小巷还要小，充其量只能算是偏僻的贫穷小街。

可数量众多的马车聚集在村口的停放处，而街上是满满的行人，以旅行商人为首的商队一批批的来到这里补充物资，不少冒险者的身影在人群之中若隐若现。

薇薇安心中还留有着对这破地方的提防，毕竟人类有时也可以比怪物要更可怕

城镇很小，在村头一眼可以看见村尾的另一个入口，而旅店却有两间，商店也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居住区则挤压在商店的背后，他们很快便横跨了整个村庄，一路上也没有游吟诗人和传教士什么的，商人倒是一抓一大把。

他们见到了另一个路过此地的中规中矩的冒险队——由一个男性猫耳人作为队长，其余几个分别为担任射手的女半精灵、作为辅助魔法师的男人类、和一个背着大盾的高地人女骑士。

薇薇安和伍德对视一眼，决定让薇薇安上去搭话，一是因为她比较容易与别人攀谈，二是因为如果让伍德上的话，估计会让对方因为不安而溜掉或者干脆就地开打。

“那个...”

薇薇安小跑着跟了过去，叫住了那个高地人女骑士。

“嗯？”

女骑士听见了她的声音，高挑的身体灵活的回过身去，低下头看着这个紧张搭话的人类女孩。

“请问...那个...你们也是..就路过的冒险队吗？”

伍德这时只能在不远处看着，不时受到来自那个冒险队整个队伍的异样眼神，仿佛他就是拐卖了妙龄少女的猥琐人贩子一样。

这种感觉很快便结束，薇薇安小跑着回来了，脚底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仰脸对着伍德还满是欢笑。

伍德抓了抓后脑勺，将她扶了起来。

“他们都是好人呢！告诉了我好多情报！虽然他们好像也是第一次来这”

薇薇安一脸高兴的说道。

“嗯....”伍德回应的很被动。

“我知道边境没人防守的原因了，好像是那个什么海盗，与内地的大商贩和内奸里应外合，一举占领了这个国家的首都什么的，听说还要改名叫什么【大海盗王国】来着呢”

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但愿我们要找的人没事..”伍德低语道，将视线投放在不远处高耸的山峰。

那地方便是号称“水上都市”的贸易之地——哈勃港